杜昭的讯息与德琳所知的一致,格外所多的是容琳的一纸便签:随着天暖,飞鸽往来的频了,每隔旬余便有容琳的家书,絮絮地说着关外的草绿了,她园子里自京城带去的花种子萌芽了、含苞了之类的,德琳感察她的心思,知她是得遇良缘,心绪缱绻,才会有这见山山有意,见水水多情的玲珑柔软,替她欣慰之余,也感叹“缘分”二字的不可预测,每每便是笑中微喟,喟中微笑了。
这一回容琳未说别事,只道好久未见二姐姐亲笔,不知近况如何。德琳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也有许多的话要说,细想想,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是能轻易对人说起、更尤其是一言难尽,思前想后,删删改改,最后落在纸面的不过是“愚姊安好,三妹勿念。宫中一样是庭前花开,天外云卷,岁月再如何悠长,想到底不过是一朝一夕的累积,今朝尚可,明日当亦可期,可对?”自个儿看了看,觉得是不知所云,然要重写,亦知并不能写得更明白,索性就这么折好了,又叫墨莲把她素日画的一摞子绣样儿拿过来,放在一处,好等杜昭得便儿来时带回去。墨莲边整理边诧异道,“鸽子能驮动这么沉的东西么?”德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傻了?不会分开来飞鸽传书、驿递传物?”
墨莲一想,也觉得自个儿好笑,辩白道“还不是昨儿夜里未睡好,人都糊涂了。”
德琳嗔笑,“吓着了?”
墨莲道,“能不害怕吗?半夜三更来那么一下子,又说是贡院……话说回来,小姐您心也真宽,不光看不出担心,还能这么笑。”
“不笑我难道要哭给你们看?”德琳无奈。
“倒不是那么说……是您最近真的爱笑!”墨莲后知后觉地想起小姐刚刚儿还笑出声儿来着。
“我什么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德琳瞅她,“偏你一惊一乍的,真是没睡好糊涂了!收拾好没有?好了就赶紧偷空躲懒去吧。”她撵墨莲。
“真的?谢小姐!”墨莲求之不得,“那我偷空去眯一会儿,有事儿您让绿菱姐姐喊我。”
墨莲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剩下德琳暗自心虚:她真的那么反常么?竟被人瞧出来!可她分明已经很小心了……一点点地回思自个儿到底有哪些行为不妥处,想着,想着,莫名想到有个人昨夜也未得安眠,连夜去贡院、跟着上早朝,下了朝又去宫学,可看着还是那么神采奕奕,果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猛醒悟自个儿想的什么,德琳忍不住低声“哎呀”,懊恼得直摁太阳穴:她真是无药可救了!赌气扔下刚拿到手里的针线,起身去正殿查问元沁功课了。
元沁乍见她来还莺歌燕舞的,不一忽儿就被查得哇哇直叫,“教习,今儿夫子才教的课,你现在就叫我背下来?!你不想让我骑马我不去就是了,我不背!我不背!郡主,你还笑,还不来帮我?!我天天都是为了陪谁才去骅骝台的?”惹得原本看热闹的木槿飞红了脸,连声斥她“胡说”。
笑笑闹闹中,日子仿佛指间沙漏,转眼就是三日过去,春试结束,杜尚书回朝复命——副主考们还有阅卷等事宜,需锁院至二十日后方能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