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路上,回思今日听到的一桩桩事,德琳心中感慨,想不到盛世华衣之下,掩藏了这样一场惊天巨变,万幸……德琳猛地停下了脚,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她脑中“乍”开,令她几乎立足不稳,她想起许久之前在行宫,有个人对她说,“这一切,杜尚书全都知情。是尚书大人亲口提议。”“为什么?!”她记得当时的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江山。社稷。大人以己为饵。”当时那人说。
原来,是这样!他、陛下、她父亲,他们早已察觉了异变,只是不确知详情、或是觉得无法把控吧?于是设下了苦肉计,明查她父亲、暗查谋反之人,他们是算到了以她父亲的声望,必会百官求情,期间以触怒龙颜为由撤免官员,看着便合情合理、不会令人起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王晷是他们的第一个“沛公”,不因他是王晷、而因他是兵部尚书——那时他们并不知王晷是贼首之一,但兵权在手,大势在握,这也是以她父亲为饵的主因吧:不论私交还是公义,她父亲蒙冤,同为六部主官的王晷必会发声,借机拿下王晷,便可顺理成章地收回兵权。不得不说这一步高明之至,便是对王晷的处罚,也是恰到好处:削职而不问罪,任谁看都是皇家迁怒、以震慑百官不得求情,谁会想到还另有深意?又哪想得到要做防备?而关了礼部尚书,免了兵部尚书,他们的门生、副将便是第二拨“沛公”,查朋党也好,查贪腐也罢,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军中、朝中最重要的职位换成亲信之人。这期间对杜氏的打压再三升级,是把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在一处、令所有人毫不怀疑皇家针对的果真唯有杜氏而已,直到,镇南王爷凯旋……
这番谋划无懈可击,便是她这预先被提示了的,也此时才想通了关节……然,这便是全部了吗?或许,她父亲与他们谋划的时候是,可惜,她看到了舜娘,安能还如是想?舍己做局的,其实也是局中人,她父亲断想不到这一层吧?如今,逆贼伏诛,徐家业已可知与乱党无涉,种种所为不过是争权逐利,唯有他们杜家,像被遗忘在了牢狱中,无人提及——如此看来,她父亲便是第三个“沛公”,那他、他父皇还在运筹什么?当初他说“大人以己为饵”时,满腹的敬仰感佩,但最后一次,他说“杜氏一族,本王不会要他们的命”,那种冷然、决然,她断不会听错,甚至她清晰地知道那绝非被她激怒了才意气用事,而是之前就已有决断,可在那之前,恩赦、漏题两件事上,他不是还在维护她父亲吗?再如何怨怼难平,她心智总在,静心回想,便知元湘回宫之日所说的都是实情,可既如此,又怎至今?!难道,她父亲比穆、王二人罪孽更甚、皇家即便有心维护亦不能脱罪?
怎么可能?!
德琳断不相信她父亲会是乱臣逆党,右手掐了左手虎口一阵,强令自己稳住神,举步慢慢回了寿昌宫——那人说他不会要杜氏一族的命,她信,只要命在、人在,那就不算最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