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桂尚服面色冷淡,人看起来不若傅尚司圆融,听到皇后所言,极快地瞥了谭玉君一眼,目无表情地躬身,“婢子遵命!”
谭玉君这时候“兴”得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面上早泛出红霞,蹲身行礼不迭,“娘娘抬爱,玉君愧不敢当!”——通常人弹琵琶都是右手披、把,左手按弦,她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右手之灵活进行按指推拉,左手练习轮指弹挑,久而久之,技艺纯熟,文曲的《昭君怨》、武曲的《十年埋伏》都让她弹得出神入化,她一向以此为傲,今皇后娘娘在众人面前单点出她的长项,她如何能不受宠若惊?
给皇后行了礼,谭玉君又欲对桂尚服见礼,一旁的傅尚司却看不过,使眼色给宫娥,宫娥便上前把她引到了殿左的首张案后。
谭玉君这时候志得意满,看到锦案绣凳,未及细思便即坐下,抬眼方见对面德琳尚袖手立于案后,醒及皇后并未赐座,她这番举动非但冒失,且极是无礼,一时坐也不是、起身也不是,窘迫中,片刻前的得意烟消云散,直恨不得地上裂出道缝、钻进去藏起来再不被人所见才好!
不提谭玉君如何坐立不安,皇后又往下逐个认人,因重申了一遍不需跪拜,是以大大快了起来——众人这才发现皇后博闻强记,对各人所擅之事如数家珍,看到瑶筝的时候笑道,“听你祖父说你拉得开一百多斤的弓,何时也教教本宫可好?”
瑶筝见皇后平易近人,早把畏惧之心抛到爪哇国了,闻言摇首道,“瑶筝教不得!”
众人不意她如此简洁直率,面面相觑,皇后奇道,“如何教不得?本宫并不愚笨!”
瑶筝笑道,“娘娘,武艺是一天天练出来的,一日也懈怠不得;您有内宫诸事相扰,哪有那份儿闲暇?况且说了您是皇后,母仪天下,我又管不得、说不得您,那如何能教得了您?”
瑶筝说的全是大实话,皇后听了失笑,众人也掩口不迭,皇后边笑边像是若有所思地道,“这看来要给皇族人当师傅还真不是易事,得事先预备了尚方宝剑之类的才行!”众人听了不免又笑。
瑶筝被引至案后的时候皇后才发觉先前主人尚是站着的——谭玉君到底是乘人不备又讪讪地站起身了——忙传命赐座,诸人谢恩入座,谭玉君的一场尴尬才算遮掩过去。
此时剩下的几位小姐未若先几位名号响亮,皇后对诸人依旧各有慰勉,小姐们的应对也都无甚错处,唯有刘小姐回话时声音细弱蚊蚋,举止间也可见畏缩,令傅尚司暗暗皱眉。
众女归座后,仁慧皇后笑说自家的引荐之职已告圆满,往下便是桂尚服有求于众位小姐了,还望诸小姐各展长才,以替桂尚服解忧。
众女听了皆口称“不敢”,说话间,已有内侍抬了几口大箱子进来,宫娥们从当中标有“衣”字样的箱子里取出卷轴来,分送至诸位小姐案上,不一会儿,人人面前都堆起了七、八个卷轴,桂尚服这时候也从凤座后下来,一一巡视着诸女,开口道,“这是应制所做的一些裳裙图样,上头都标有用料和所用配饰,现请各位从式、色、材几方面共加参详,各抒己见,最终选定出常服两套、礼服一套,各位请!”
她人清瘦,声音却极是响亮,且言简意赅,诸女听罢虽有些懵懂,可又说不出有什么要问的,于是纷纷取了卷轴在手。
德琳见这桂尚服神态虽冷峭,语气却很是温和,便放下了乍一见的戒备之心,随众人一样取了卷轴在手,展开一看,是工笔描绘的全套礼服图样,从中衣到裳裙到明衣挽绶一应俱全,更着了色,看起来极是鲜活,正看着,却听桂尚服道,“谭家小姐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