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不敢想那个答案:“有”或“没有”,对他都是深渊,“有”,会更痛悔,“没有”,则更灰心自卑难以自容,故而,他不去想,只披挂起“若无其事”的盔甲,尽心做个令人称道的储君,那么,就算再被人瞧不上,当偶然想起、如果她还会想起的话,想起曾经诘问他的“太子又如何”,会承认至少在这一条上低看了他。
元成拼了股傲气,接下来一日未歇,把公务逐样接了回来,嘉德帝顿觉轻松——先也说过元成,连月来操劳奔波,休养些日子或慢慢接回去也使得,元成只道不碍。看他精力十足,嘉德帝便乐得放手,如此到了冬至前两日,到底顶不住,染了风寒,侥幸不发热,喷嚏眼泪的可未因他是太子便少了哪一样。太医们不敢轻忽,诊看过了倒也意见一致,都道服几帖疏散的方剂加静养就好,恰好跟着便是冬至节,元成遂遵医嘱静养,随后的冬至节筵亦未出席。
节筵还是设在彤辉宫,诸般也都是旧例,只是,“今岁不如往年热闹。”十公主元漓难掩失望,未等人问,又叹着道,“这就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她刚九岁,如此感慨未免令人好笑,瑜妃更是叫着她名儿,说“漓儿你这话若是明年说嘛,那时你馨平姐姐嫁了,确是‘人不同’了,今年怎么能说……”
“今年就‘不同’了。” 元漓翻眼,说去年有太子王兄、宁王兄、木槿姐姐,今年他们都不在,格外多了安顺姐姐,一年就变了这么多,还不是“岁岁年年人不同”?瑜妃本想借话再为馨平公主要些赏赐:馨平公主前月被指给吏部郎中陈鲁直,殿试出身的,在吏部又得器重,人才前程挑不出什么,可除此便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人脉靠山更谈不上,瑜妃自难称心,却不敢违拗:和亲那回逆了皇意,这回要再逆,馨平就得等着终老宫中了,故她只能见缝插针,寻机提一提馨平的婚事——若能令帝、后生出恻隐,多赐些嫁妆,也算能弥补几分。谁知元漓一句话堵了,还说出那许多,令人都知她未用心,否则怎会未发觉今岁少了谁?尴尬气恼又无法计较,元漓却还有话,说去年兄弟姊妹们说说笑笑的,都没玩够就散席了,今年倒好,打安王兄起,连湘姐姐、沁姐姐在内,一个个的都不怎么说话,这如何熬到子时?
元信闻此起身,对嘉德帝行礼笑道,“儿臣失职。过后定好好向王兄讨教如何监酒,能令满堂生欢。”说着满了酒,率诸皇子向帝、后敬了一杯。嘉德帝看着他道,“讨教讨教也好。你如今沉稳是够了,活泼……”,一想沉稳与活泼哪那么容易兼得?遂不再说,瞥了教习们的座处一眼,饮了杯中酒,“多向你王兄学学。”
德琳看着从元信起身、敬酒到归座,韩颖下首的瑶筝始终眼都未抬,暗自叹息,却见元湘拱让了馨平公主领着诸公主敬酒,忙循礼起身离席侯立,仁慧皇后却瞧见了,直接道,“你们都坐下吧,这一向也都受累了,今日就休拘束了。”几位教习同声行礼谢过,各自落座。这时候公主们也敬过酒回来,嘉德帝单叫着元沁道,“沁儿,不怪漓儿说,你今日还真是少言,父皇还真是不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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