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野猫的利爪,攫住这深宫众人的咽喉,撕裂这脆弱易碎的假面,践踏这光影琉璃的幻象,还这漫漫长夜以本来颜色——黛黑如墨。
苍穹之色似人心染就,终究也难冰寒胜水、青出于蓝。
秦潇病卧在床榻上,一旁的贴身侍女持着轻罗小扇送来习习凉风,本是四月天气,正赶上连日都是毒日头,却也燥热的让人愈发不宁。
“姐姐睡了么?”慕容曦手上端着刚熬好的安神药,秦潇半睁着眼睛,还是觉得有些目眩,只看见曦儿绾着寻常的发髻,头上也不戴什么贵重首饰,只随便插着根珠钗,身着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却仍显得亭亭玉立,当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慕容曦坐在床边,一手持碗,一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嘴边轻吹了一下,眼看着不烫了,便往秦潇嘴里喂。
“曦儿,你这药是从哪儿来的?”秦潇一脸疑惑,不敢轻易喝下。
“自然是傅太医带过来的,姐姐是疑心有毒么?”慕容曦说罢便将勺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姐姐若是疑心,那只看妹妹就知道了。若是有毒,妹妹怎可能还与姐姐说这些许闲话呢?不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傅太医咱们并不熟识啊!最多也只是看着面善罢了。江美人父亲是太医院总管,太医都很有可能是她的人,怎能不小心提防着?贤妃在宫中也是安插了极多耳目的,若想偷偷在药中下毒,只怕咱们俩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一两次,就做了枉死鬼了。”
“不管姐姐信不信,我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信傅太医的。我总觉得他是不会害咱们的。”慕容曦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少女的一丝单纯,更多的是一分执着和一分坚持。
秦潇看她现在这般,便深知劝亦无用,想着若太医院那边真心设了计谋害自己,也不必做的如此明显,边喝下汤药边叹道:“但愿他们少存些坏心思,我就阿弥陀佛了。”
转念又想到自己诚然急需一个忠心的太医,便暗暗辗转了大半夜,心生一计。
次日清晨,秦潇偷偷召了傅熙雨来请平安脉,待到傅太医进了依兰阁,便摈退左右只留夏葵一人侍奉。
傅太医甚为不解,“小主这是为何缘故?”
“傅大人,你与丽才人可是旧识了,本小主的父亲对你们傅家也屡施恩惠,如今却是要到你知恩图报的时候了。”秦潇虽病着,却依旧巧笑倩兮,一双媚眼从上到下撩动着这个看起来未经人事的俊俏太医。
“下官不知小主是何意思,请小主明示。”太医似有些厌弃秦潇妩媚妖娆的样子,义正言辞的反问道。
秦潇一边拨弄着几缕青丝,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太医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秀的像女儿家一样的眸子,美目里闪动着些许惊惶,仿佛小鹿正中了猎人的陷阱,苦苦挣扎,却无力回天。
“傅太医若投靠了我与丽才人,自然是不能再另谋他主的。既是如此我恳求大人替我完成一件事情来证明对我和丽才人的忠心。”秦潇步步紧逼,丝毫不肯让步。
傅熙雨已感觉事态有些不对,但碍于身份却不能反驳秦潇的意思,“那小主究竟想让下官做什么呢?只要不有违道德良心,下官定会如小主所愿。”
“我定不会为难大人做伤天害理之事,左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秦潇狡黠的一笑,“我实在喜欢依兰阁的兰花,花气袭人,又能定心凝神,当真是极好的东西,我想让太医帮我采这些兰花的花粉,配上其他香料调和成香粉,我便用它做个香囊里日日戴着或是赠人,岂不美哉?”
傅熙雨一听原只是让自己取兰花花粉,不禁长舒一口气,换了一副轻松的神情,笑道:“包在下官身上。只是这依兰阁中的兰花里有一种唤作冰兰的香花,其性甚为寒凉,且花香甚是幽微,小主切莫将此花也拿来做香囊了。”
“本小主自是知道冰兰性寒,女子或是患弱症之人都不能碰触的,劳烦傅太医操心了,只是有一件,这香粉之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绝不能告诉其他人,否则你我都有麻烦。”秦潇冷冷望着傅太医,“想来你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连这都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