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个孩子时,冷酷的克洛诺斯②终于等到了他最满意的原石,于是他精心地打磨他,他的严厉可以不分任何场合地落到他的作品身上,他不在意那个年幼的孩子被个性反噬而冻伤或者烧伤,因为他的教育不容忍任何的软弱。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被逼疯了。她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大错,被带着点惩罚性质地送进了医院里。
每当神定医生让她回想一些快乐的事情,好让他帮忙增加她脑内的神经递质时,轰冷脑海里只有滚烫的开水,男孩像幼猫一样又轻又细的啜泣声,还有他哽咽嘶哑的恳求。
他说:“妈妈,别这样,好痛……”
从那时候开始,轰冷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好起来了。
“你不可能躲一辈子。”轰炎司像是失去了耐心,他钳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语气,“我不知道你每天呆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孩子们吗?”
“放、放开我……”她感觉到喉咙紧缩,膝盖像是筛子一样剧烈地抖动着,“我不想这样……放开我……”
“你必须今天就给我一个答复!”他说,“轰冷,你已经……”
“放开她!”
门被打开了,房里的两个人也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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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问:“所以进来的是引子阿姨?”
“是啊。”轰冷故意装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不要小看引子阿姨哦,她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可是很凶的!”
“赤谷也是。”轰说,“平常看上去明明脾气很好,也很少见她生气……但如果真生气了,就会很有压迫感。”
“大概平日越是好脾气的人,生气的时候就越是可怕吧?”轰冷说,“她当时真是超有气势……”
如果轰冷认识爆豪光己的话,就能得到一句更加准确的评价。
“引子那个人啊,平常看着像温顺的小动物,但其实都是在蓄力——真正发起火来的时候,简直像咆哮的母狮一样呢。”爆豪光己经常用这个来教导自己不长心的儿子,“记住,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管怎么说,赤谷引子当时确实把轰炎司震住了。
一来,轰炎司多少有点作为职业英雄的矜持,对外还是有点架子的,不太想在别人面前表演一些烂俗的家长里短;二来,赤谷引子真是一个光从长相上就给人以“这个人一定性格很好”既视感的人——事实证明,比起平常就惯会叫的狗,人更不想惹会咬人的兔子。
所以,当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狠狠打在他的手上时,他竟然真没躲开,吃痛地松开了手,然后看着对方像是保护幼崽一样把自己的妻子护在了身后。
他审视她:“你是谁?”
赤谷引子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甚至比他更理直气壮:“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就凭你?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轰炎司冷笑一声,“我是她的丈夫,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管你是谁,都麻烦你出去。”
她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没有看到什么丈夫,我只看到一个混蛋,想要用暴力胁迫她屈服。”
轰冷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赤谷引子,在记忆中,对方总是温和地笑着,不会与任何人发生矛盾。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从此时的对方身上获得了一丝安全感,在忍不住牵住对方的袖子时,她的内心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呼吸也渐渐顺畅起来。
“不要以为自己什么事都很懂!”轰炎司略微有些恼火,“你以为你是在保护一个纯粹无辜的弱者吗?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做过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赤谷引子打断了他,“但我知道生活是复杂的,甚至是灰色的,有很多很多无可奈何的痛楚,而那种煎熬是没有对错可言的。这位先生,我不会要求世界上每一个受害者都完美无瑕。”
“哦,受害者?”轰炎司怒极反笑,“这时你就知道她是个受害者了?从她楚楚可怜的外表上吗?”
“从你的态度,先生。”相比轰炎司,赤谷引子显得异常冷静,她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表情和动作都不带有攻击的含义,可她的气势却完全压过了他,让这位NO.2英雄不自觉地后倾了一些,“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可能受到过一些挫折,但从来没有实际地从高处跌落过,于是对那些深处绝望的人毫无怜悯之心。”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妻子每天坐在窗边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外面发呆,是一种自我放弃?是一种没有志气的举动?”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而轰炎司一步一步地被她逼退,直到他的背后贴上了冰冷的大门,“你是不是还觉得,她的痛苦都是她自找的,因为你已经在物质上给了她足够的供养,而她却还是不满足,还是老喜欢伤春感秋,你觉得她这样很奇怪,觉得那些感情是多余的,对吗?”
她看着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位先生,你看——你在后退,说明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对她做了什么,是吗?”她说,“但你更知道,不会有人站在她那边,我猜即使是阿冷的亲人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知道那不是阿冷的错。”
“你又知道了?”轰炎司的脸上依然满是怒意,但声音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强硬了,“说到底,你还是看到了你想看的那一面,一个恼怒的男人和一个哭泣的女人,你以为你在做正确的事,其实……”
“这位先生。”赤谷引子第二次打断了他,而这一次,她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厉了,而是叹息着,带着一丝悲悯,“即使是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她都没有敢指责你……即使她心里充斥着对你的恨意,都不敢对外说出来。”
“你一直在从自己的妻子身上寻找破绽,以为只要她也有错,你就有了指责她的理由。”她说,“但现实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过错并不能清洗另一个人身上的罪,你只不过是从这件事上获得了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承认吧,先生——你是个混蛋,你犯了错,你甚至可能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在内心的最深处,你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你只是在逃避这些而已。”
她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气氛忽然陷入了死寂。
照理说,气势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但这对赤谷引子并不适用(就像她的女儿一样),当沉默愈是漫长,力量和冷静就愈是在她体内滋长,轰冷在她背影的庇佑下寻求到了些许喘息的空间,现场唯一会感到不适、会被氛围所吞没的……只有轰炎司。
他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但现实没有允许他这么做——因为病房里的消防警报忽然响了起来。
很奇怪,他并没有使用个性,周围也没有人抽烟,但警报还是莫名其妙地被启动了。
冰凉的水浇在他身上,而他妻子的保护者则在迷蒙的水雾中渐渐模糊。
“在神定医生和安保人员赶来前,至少请体面地离开吧。”
赤谷引子比轰炎司要矮很多,甚至不比轰冷高,但她的语气是如此漠然,如此有重量——而神明的审判不容许任何人拒绝。
“短时间内,也请你不要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