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竟然会想违背天命？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成立，唯独在你身上……”傅稚游坐起来，很是诧异：“君惠，你自小修道，难道修着修着产生怀疑了吗？”
西门闭上眼假寐，不去理傅稚游。他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其实在说谎，他其实只是不想让她做她不想做的而已。至于缘由，他懒得想，傅稚游也不必知道。
傅稚游并不坚持要答复，重新躺下，自顾自喝酒。正当他真以为西门睡着了之时，听到西门说：“你真要营救吴章吗？是的话，要抓紧了。”
“吴章乃当世名儒，此次因王宇之事牵连入狱，我当想办法救他。诶——你说抓紧什么意思？”
“我怕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第二日，吴章在长安东市门被腰斩，卫氏一族也全部被屠杀，只留下卫后一人。
吴章的学生被认为是恶人党徒，应当被禁锢，不得为官。于是吴章的学生们全都改换身份，改投别师。唯独平陵人云敞，官居大司徒掾，挺身而出，大呼着自己是吴章的学生，肝肠寸断，一路哭号跪拜着来到吴章的尸首前，把吴章的尸体领回，买了棺材收殓安葬。
云敞悲切的哀号之声倾动了朝野，整个京师都为之震动。车骑将军王舜为云敞的义行所感，称赞他有情有义，推荐他为中郎谏大夫。却被云敞屡屡以生病为由辞谢，最后避隐在家终老余生。
傅稚游和西门坐在云来的楼上，傅稚游扼腕叹息。
终于是迟了一步，不只没救了吴章，卫氏一族被屠杀殆尽，就连一向与傅丁两家亲善的元帝的妹妹敬武长公主，也被攀连上吕宽这件事，被逼自杀了，却对外说是患急病死亡。
“想当初敬武长公主……”傅稚游的神思飞回多年前。却被西门君惠冷冷打断：“别想当初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连王莽的亲叔父红阳侯王立、平阿侯王仁，都被强迫自杀了，旁人又算得了什么。你若真想救人，且看看还有没有能够救的吧。”
傅稚游满目惆怅，摇头。他今晨收到的消息，说大司空甄丰前日已经派人前往各地诛杀卫姓家族党羽，各郡、各封国凡不顺附王莽的人，也都被诬陷有罪，依法处决，已经诛杀了数百人。他在河内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已然晚了，只赶上看这残局，竟是一点力都使不上。
云来楼下突然一阵喧哗，客人全挤到门口窗前看热闹。却见一个人头上扣着一个瓦盆，一路逶迤行来。
西门君惠探头看了两眼，就势伏在窗棂上，懒懒说：“这人我认得，是北海郡人逢萌，长于阴阳之术。”
傅稚游奇道：“他为何头戴瓦盆？”
西门摇摇头。
这时逢萌走到楼下，抬头看到西门，冲他喊道：“君臣、父子、夫妇之道都废绝了，再不离开，大祸临头。西门君惠，你几时归去？”
西门站起来，神态庄重，看着楼下的逢萌说：“你且先去，我待事情一了，便也归去。”
逢萌哈哈大笑，一边摇头，头上的瓦盆险些掉下来。逢萌说：“一切自有定数，你还是看不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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