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环顾了一圈,不觉已经随她进了书房。
宋湘掌了灯,铺开了纸张,一边磨墨一边道:“你先把这几个月来所有觉得异常的事件都写下来。”
陆瞻看着微垂臻首的她,执笔沾了点墨在笔尖,说道:“那就得从我离开鹤山村回府那日写起了……”
夏夜的风温柔又婉转,烛光透亮了窗纱,与庭院里的下弦月交织成一片。
乾清宫里,这会儿也还没有熄灯。
皇帝披衣坐在榻上,手持卷册,神色如这夜色一样幽沉,面前躬身立着的秦彰如同石雕。
许久,皇帝把册子合上,手放下来拨弄着案上几样物事。“确定都查清楚了?”
“臣不敢有丝毫疏忽!之所以去了这么久,便是一再确认,直到不再有疑虑,才敢拿回来面圣。
“臣直接见过自皇陵前往兴平一路的城门将领,他们招认当夜确实曾有马匹假借过五城兵马司的手令进出兴平县。随后臣又去五城兵马司里查探,得知衙门里的手令曾经有丢失过。”
皇帝起身踱步:“可有打草惊蛇?”
“臣不敢惊动任何人。”
话音落下,屋里回归沉默。
骤然风起,帘栊下的软纱飘起来。
“先下去吧。”
秦彰称是,轻步退了出去。
皇帝屹立未动,负在背后的双手却把手上厚厚卷册给揉成了团。
……
陆瞻回府时已是凌晨。
浅眠半宿,到了早上,他就冠服齐整进了宫。
皇帝一个人盘腿在玉簟上下棋。
“皇爷爷。”陆瞻轻轻唤了一声。
皇帝看着棋盘,良久才抬起眼,打量他:“这么早?”
“好些日子没来给皇爷爷请安,今日衙门里事不多,看着又无早朝,就进宫来了。皇爷爷您这几日可还顺心?”
皇帝扬唇:“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到了我这岁数,终日平淡无事,就很称心如意了。”他指指对面:“坐吧。”
陆瞻谢恩落座,看着这棋局,又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道:“如何?”
陆瞻微顿声:“这棋局看着有些杂乱。不知道是否孙儿修为尚浅,没看懂?”
皇帝笑了下,反问他:“你这眼窝深陷,是多久没睡好了?”
陆瞻下意识摸了下脸庞:“不瞒皇爷爷,近来这些日子,孙儿都没有怎么睡。”
“哦?”皇帝端了茶,“这是为何?”
陆瞻敛色沉默。
皇帝也顿住了。把杯盖压上:“何事?”
陆瞻起身揖首:“有件事孙儿压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未曾向皇爷爷坦白。”
“说。”
“前番去兴平办事那回,孙儿坠马之地实则是在南郊鹤山村,而非东郊。”
皇帝手顿住,瞄他:“也就是宋湘所住的鹤山村?”
陆瞻微讷,随后道:“正是。”
“为何撒谎?”
陆瞻跪下来:“禀皇爷爷,孙儿之所以撒谎,是因为孙儿坠马之后疑心是有人故意所为,当时因为想凭自己弄清楚原委,所以布出了迷雾。
“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探,孙儿并未查到凶手,但孙儿又觉得当夜马匹失控实在可疑,思来想去不再敢隐瞒,故而前来向皇爷爷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