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夏天记忆中伴随着女人无休无止的咳嗽，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户照进阴暗的小屋，堆满旧棉絮的床上躺着个瘦脱了相的女人。
苍蝇时不时在女人苍白的嘴唇上停留，她却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细小的孩子顶着一头枯草似的乱发在屋里进进出出的玩耍，偶尔会帮床上的女人赶一赶身上的苍蝇。
小孩子很懂事，渴了知道自己拿着小铁杯到水龙头底下接水喝，喝完还会给床上的女人送水。
“妈妈，你渴不渴？”小孩子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轻声问着，床上的女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
“哦哦，乖乖睡吧。”小孩子模仿着母亲曾经哄她的语气，拍抚着女人的身体。
直到有人闻到难闻的味道，报警撬开了这家的门，才发现女人早已死了好几天，尸体都长蛆发臭了。
孩子懵懂地看着大人们将她妈妈搬走，有人来把她领走，她还天真的问来人，“妈妈是不是被抬去医院看病了？”
她的妈妈长年患病，住院卧床犹如家常便饭。
来人是孩子的姥姥，浑浊的双眼中透着无奈和悲痛，“你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是去看病的吗？看好了是不是很快就回来。”孩子锲而不舍地追问。
“嗯……”老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都说小孩子眼睛净，头七回魂那天女人大概也没想到小孩会看见回来的魂，一直走到黄泉路上女人才发现小小的人跟在身后。
老话说黄泉路上回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女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拉着小孩急急地不停跑，因为是刚死的鬼并没有太多力量，只能虚虚的抓住她的手。
懵懂的孩子还天真的问着：“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嘘，别说话，草儿啊千万别出声。”女人焦急地伸手捂住她的嘴。
小孩只觉得贴着脸的那只手冰凉刺骨，不过她的妈妈因为身体不好身上一年四季都凉凉的，倒也不奇怪。
女人就像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拉着她仓惶地逃着。
小孩毕竟年纪小，很快就累得跑不动了，女人就背着她，女人从来都没离开过床，这还是第一次背小孩，她记得就像被一片云驮着，虚虚的没有实处。
女人跑了很久，最后放下她，一边推着她往前走，一边嘱咐，“草儿啊，往前走别回头也别说话，别怕，妈妈就在你身后，快走，快走……”
小孩稀里糊涂不停走不停走，她不知道要走多久，只记得天都亮了，回头想问妈妈还要走多久，可是一转身，身后哪里又有人。
……
晨光熹微，伍叶望着远处地平线上的鱼肚白，即使过去多年这一幕依然熟悉到让她心口发疼。
天亮了，说明她再一次走出了黄泉路。
“伍叶……”姜余淮楞楞地看着呆站在晨光中，明明一脸麻木，眼角却不停流泪的伍叶，她的样子就像人走出了黄泉，魂却还遗落在里面。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天亮了。”姜余淮张开手臂轻轻将伍叶拥入怀中，就像安慰晚上起夜没找到妈妈的小孩子，一遍一遍轻拍她的背，声音又低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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