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宫,宫门缓缓大开,太子妃史氏率领着这小小的宫阙中的诸多妃嫔、皇孙,迎出宫门,走到一辆宫车前,纷纷稽首:“臣妾(儿子)恭迎夫君(父君)回宫……”
刘据缓步走下宫车,望着自己的妃嫔子女们,道:“都起来吧……”
此番出京,这位汉家太子在郁夷县一待就是一个多月。
直至亲眼看到有雨水从天而降,滋润大地,他才放心回转长安。
在郁夷这一个多月,他亲自坐镇在郁夷县衙,指挥调度,还不断从博望苑征调物资,总算将旱灾对郁夷百姓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可是,他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回想着在郁夷的见闻,这位帝国的储君,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众所周知,这位太子其实是已故的长平烈候卫青抚养、教育长大的——毕竟,当今天子壮年之时,不是在封禅、寻仙问道,就是走在封禅与寻仙问道的路上。
父子两人一年到头,见面的时间可能还不足四五次。
以至于,父子的感情,远不如卫青与天子的君臣之情。
而这位储君自然受舅父卫青的影响极大。
甥舅的性格,更是特别相似。
都是同样的好好先生,都是同样的淳淳君子。
但在现在,这位大汉太子心中仿佛有着一座火山正在暴怒的翻滚!
以至于,他刚刚下车,竟没有同过去一样,下令给随行大臣、宾客赏赐,反而冷冷的下令:“诸卿随孤劳苦月余,皆赐告,予三日休假……”然后便在妃嫔、妻小的簇拥下,走进了那扇冷冰冰的宫门之内。
望着那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合拢。
百余名太子臣属、宾客,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这位家上,这位储君,看来……还是没有消气啊!
“小毛公回信了没有?”人群中,江升拄着拐杖,问着左右的弟子。
“回禀老师……”一个年轻的门徒趋前拜道:“毛先生在三日前回信了,说是已命贯公门徒延年公子前来长安!”
“延年公子?”江升闻言,眉毛一扬,问道:“可是那位号为‘能兴我诗者,延年也’的延年公子?”
毛诗学派,乃是汉家三大《诗经》流派之中最年轻,但人才最多的一个新兴学派。
自老毛公毛亨先生于河间立君子馆授业开山以来,不知道多少天下英才,慕名往从。
毛诗学派由是迅速发展起来。
特别是在小毛公手里,得到了已故的河间献王刘德的大力支持。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
有钱就好办事,君子馆鼎盛之际,号称门徒一千八百,有贤达三十六人。
其中最知名的莫过于小毛公的关门弟子,如今毛诗学派的实际领袖贯长卿。
贯长卿治《诗》据说极为严谨,其家学更是无比渊博。
乃父贯高,曾治《春秋左氏传》,师从大名鼎鼎的贾谊贾长沙,为河间献王拜为博士,地位与小毛公是一样的。
及长,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儒之子,就拜入乃父知己至交毛亨门下,专修毛诗一派。
在这近二三十年,随着小毛公老迈,这位贯郎便实际主持起了毛诗学派和君子馆的事务。
正是在他手里,毛诗学派在失去了河间献王这样的大金主后,发展速度却丝毫没有落下。
二十年间,教育出无数精英名士。
甚至有门徒已经官至两千石,拜为一方太守,牧养一郡之民!
是故,汉家儒生将这位贯长卿尊称为‘河间贯翁’以示尊重。
而这位贯翁治学严谨,授徒数十年,据说从来不苟言笑,无论门徒弟子成就如何,一直都是不动声色。
直至五年前,一个从齐国而来的年轻人,拜入这位贯翁门下。
一入门,被得到了这位贯翁的重视,更被收为关门弟子,视为衣钵传人,更曾公开赞誉说:“能兴吾诗者,延年公子也!”
由是,这位延年公子名动天下,被钦点为毛诗学派下一代的精神领袖。
如今,这位小毛公的徒孙,毛诗学派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居然破除了毛诗学派连续三代‘不仕’的传统,毅然进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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