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小子念长兄之苦,日夜苦读,为了能拜入君子馆中,便苦苦冥思,思考着《诗经》之义,还写了一篇文章……”
“虽然文字粗糙,如今看来浅薄非常……”
“但小子依然铭记于心!”
张越勉力的止住眼泪,正色的昂首背道:“《关雎》后妃之德,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
这句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连董越,也忍不住在心里面,仔细思量、掂量,然后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风以动之,教以化之……”他反复思量着这一句话,只觉得其中蕴含的信息和思想量,大到让他也难以把持,恨不得马上拿笔记下来,回去研究个三天三夜。
教化是所有儒生的g点。
和井田制、仁政的地位是一致的,甚至可能还要高一些。
毕竟,儒家认为,没有教化就没有一切。
礼法自教化出,制度自教化出,天下人心的善恶也由教化的好恶决定。
而张越的这短短的一小段话,就开明宗义,将孔子列《关雎》于诗经之首的缘故点的清清楚楚。
《关雎》讲的那里是什么男女情爱,而是夫妇人伦之大德!
对于君王,是后妃之德,讲的是姜齐氏的后妃之德。
于一般人,这是夫妇相敬若宾的教化之道。
而夫妇相敬若宾,自然家庭安宁幸福,上至国家,君王与皇后相濡以沫,则国泰民安啊!
解延年更是完全呆住了。
他感到了深深的耻辱和羞耻。
这耻辱与羞耻是如此之重,让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他很清楚,单凭这个侍中公的所说的这一小段话,就显示其在《诗经》的造诣和对《诗经》的研究上,远远超过了他。
甚至超过了乃师,几可与小毛公媲美了!
就听着这个侍中官继续说道:“诗者,志之所知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搓叹之,搓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也!”
听到这里,解延年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了。
他仿佛见到了先王们和先贤们作诗的那一幕,见证了那些光辉的先王与质朴的先民的神色。
他仿佛看到微子归故国,见故国城邦,掩埋于废墟之中的惨状,于是做歌哀唱: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他也仿佛看到了,平王东迁后,一位周王朝的大臣,驱车来到了镐京的废墟上,望着一片狼藉的故土,做歌悲鸣着: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悲戚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就是所谓的‘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也’吗?
这岂不就是‘诗者,志之所知’吗?
莫名的,解延年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叫张子重的年轻侍中了。
仿佛是子夏先生,从历史和时光的长河中归来,对他授道。
甚至可能是孔子再世,循循教导着他。
而董越等人的感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自诩继承了孔子道义的他们,性格从来都是侵略如火,算得上是目前诸多儒家学派里,最接近孔子思想和情感的一个学派。
所以,他们的脑子里,永远想的是积极之事,充斥的也永远是那些热血沸腾的念头。
听着张越的话,吕温低声叹道:“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听张侍中之言,再读此诗,顿知先贤之道也!”
“然也!”董越点头赞道:“为人臣子,当学南仲,立赫赫之功,城而朔方之城,执讯获丑!”
张越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正华夷之别,宣诸夏之义!”
张越说完,道:“此小子当年所做之文……”
解延年立刻脸色煞白,满脸羞愧至极。
不用再去考虑和看其他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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