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哼道:“小魔师心有疑惑,为何舍近求远,不去问你自家的老师?莫非人族第一高手也解不了你的疑问么?”
边无涯反问道:“贵国先贤孔尼尝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座的各位都是当今才俊,原安小兄弟更是名扬建康,被誉为江淹之后最杰出的剑道天才。我虚心向他们请教,有何不可呢?”
阮籍冷笑一声:“既是求教,为何居心叵测地扯上道魔之争?不过是一场清谈玄理,硬要说成是道魔对战,实在太过荒谬!”
边无涯微笑道:“边某一时兴之所至,想为这场清谈添一点彩头而已。各位若是知难而退,大可取消此议。不过听说剑修都是宁折不弯,如此退让,不会影响原安兄弟的剑道修为,令剑心蒙尘吧?”
竹林六子齐齐神色一变,边无涯此言甚是阴险,故意动摇原安的剑心。原安年纪还小,道心未定,最容易受人影响。
这也是魔门中人最喜欢的手段——魔染。以各种手段威逼引诱道门中人,令其本心崩溃,转而投向魔门。
嵇康等人禁不住担忧地望向支狩真,后者犹自手举边无涯敬来的酒杯,神思恍惚而立,宛如梦游一般。
山涛沉声喝道:“小魔师太过牵强附会,区区口舌之争,与大道本心又有什么干系?”
边无涯洒然一笑:“究竟有没有干系,要看这位原安小友——”
“哗——”支狩真手腕一抖,杯盏中的酒水泼了出去,洒了一地,几滴酒还溅在边无涯的小腿上。
边无涯的神色骤然一变。
竹林六子不由一愣,难道原安一时恼羞成怒,泼酒羞辱边无涯?谢玄、周处暗叫不好,立即靠向支狩真,准备与边无涯大打出手。
“正如泼酒落地,酒水纵横流漫。”支狩真忽而曼声吟道,他的神思仍然置身于呼啸奔腾的怒江上,雪浪滔天,峰涛如怒如聚,一叶扁舟跌宕起伏。
一杯新烫的绿蚁酒倾倒在船板上,酒水纵横流淌,分洒各处,呈现出不同的流动形状。
青衣文士手指流散的酒水,笑而不言。
他沉思片刻,欣然说道:“正如泼酒落地,酒水纵横流漫,罕见正方正圆之形……”
“罕见正方正圆之形。”支狩真凝视着地上流淌的酒水,梦呓般地说道,仿佛与昔日的语声重合在一起。
一时满座肃寂,鸦雀无声。无论是画舫内的孔君子、王氏兄妹、谢玄等人,还是画舫外的竹林六子、各家门阀高手,以及静立江畔的高倾月,无不如遭醍醐灌顶,心神震撼,深思支狩真的言外之意。
边无涯目光闪动,无法置信地望着支狩真,嘴唇微微颤栗。
“妙哉,妙哉!”嵇康的语声蓦然打破了四周围的寂静。
这位建康第一名士,竹林六子之首心潮澎湃,欣喜若狂地道,“杯中的酒水,正如我们每一个人,禀受于天地自然的原质都是一模一样的。酒水泼到地上之后,四散流动,形状各异,犹如人性的善恶差异。而正方、正圆形状的酒水最为罕见,所以这世间纯善之人最少最罕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