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安了些许，侧坐在炕上，问包步灏：“王爷去了哪儿呢？”
“是选吉地去了。王爷让奴才把这个给福晋。”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交给睢儿，睢儿转交给我。
我好奇地打开来看，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谁知道静静躺在我掌心的，居然是一抔黄土。
我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险些将土洒了，轻轻放在小几上，连声音也有些不自在了，我紧紧盯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我问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择了个吉地，此刻已经入养心殿请旨去了，王爷对奴才说，大半皇上不会答应，他只得吞了这土，这块地才算归了他。”
“什么地呢这么金贵，皇上还不给？”我挤出一丝笑，不要让他再说什么，左右不能让他真正地吞这不干不净的土。他若是想盖个园子，随便请个旨意，他那四哥便会送上千百个园子千百块地，一块地还要请旨还要吞土明志，那最有可能是……
我不敢再往下想，觉得紧贴着后背的衣裳针线绵密，像扎到自己心里一样。全身汗涔涔地，只想着，怎么这么快，怎么这么快……
我们也走到了今天么？
我茫然地点点头，吩咐他退下，让瑞香往小厨房里拿纸包一小包红糖来，磨得细细地，我伸出手，将那一包土塞在榻边的抽屉里，直到做完这一切，我仍然指尖发凉，有一股战栗感。
他回来的时候夜已经擦黑了，我守着一桌子点心，漫无目的地坐在桌旁，看着他微笑着挑帘子进来，硕长挺拔的身影一如往昔，我在想，我还能这样坐着，守着他多久？
他摘下凉帽放在一边，提起袍子坐下看了我一眼，便开始用糕点，一边道：“四哥依旧是不答应，你等久了吧？日后不必等我了。”
我问他：“不答应你什么呢？”
“包步灏没同你说么？就是那块地的事。也好，我细细和你说。”他放下手里拿着的菱花糕，将碟子往桌边移了移，以腾出一个地方来。他便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我面前的灯光下展开，我倾身去看，是规规矩矩的一张图纸，标着神道，华表，七孔桥，山林，以及正中间响当当两个字——
地宫。
我被这两个字撞得头一晕，糊里糊涂地，指着这两个字问他：“你新园子的正殿，就叫地宫啊？”
“是啊。”他笑着看着我：“原本给皇上看了吉地，他硬是要将边上那一块给我。我怎么受的起这等福气？况且我们偏一些也好，这样子咱们以后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也就不必每日里胆战心惊了。那个地方我前几天去瞧过了，有山有水，风景很好，一条河绕着过去，可以看见很蓝的天。咱们靠在一起说说话，也很舒服。”
“我们不是日子还长着呢么？怎么……怎么就开始筹划这等事？”我强笑着，道。
“开始修，不就要费个三年五年？这是好事情，也是块好地。对了，土我给你了吧，你收好，明天我吞了它，不信皇上不许我。等到这块地到手了，我这每日拖着这身子去办事，也就踏实了，放心了。”他竟然笑了出来，笑得如此轻快，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不得了的好事。
“允祥。”一股失落感忽然在我的心里升起，我紧紧抱住他，却感觉抱住的是一片虚无，我是个和一个古代人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现代人啊，我在这个世界活着，努力的顺应，却忘了自己有着多么尴尬的身份。
我只感觉在我拥着他的时候，这个世界才是真真切切在我面前的。
我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道：“允祥，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回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虚拢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