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她擦去眼泪，自个儿扶她进了里屋，额娘半扶着我，半打量我，按了我做下，挥手示意仆妇们都出去，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我也心疼，软着声音道：“额娘切莫过于心焦。女儿带了宫里的吴其芳吴太医，如若不行，还有崔茂时，还不行，女儿去请命，请更好的太医。一定会将阿玛治好的。”
额娘一下子苍老了好多，鬓边的白发遮也遮不住了，就像一夜染就的秋霜。她稳了稳心神，声音却依旧低沉喑哑，她道：“除了你早没了的大姊四姊，近来没了的六姊，二姊念珠，三姊慧芬，五姊淑芳都回来了，在你阿玛跟前伺候。这几日不要家去了，安安稳稳在府里住下，额娘待会儿就带你去见你阿玛。你阿玛直念叨你呢。”
我忍不住也有了泪意，却不敢在额娘面前哭出来，总是告诉自己，没有事，一定会没有事的。
听完她的话，心中又是一惊，直愣愣出不出气来，过了许久，我才问道：“六姊…是多宁！怎么没了呢！”
不说还好，一说额娘的泪又往下掉，她紧紧攥住我的手，道：“你六姊是个苦命的…她是个苦命的呀！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你来家，是十三阿哥身边的穆桓亲自来打的招呼啊！他说，十三阿哥知道近来又有一个过不去的坎，不想让你跟着他一块儿受累，就作出戏把你休了让你来家。若是他出不来了，你就在府里安稳过，若是他能出来，就派人来接你回去。那一日多宁在我跟前，和我说，她说额娘，小七比我有福气，嫁了个疼她的人。只是十三阿哥不知道，真正能让她开心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女儿苦命，这什么都看得淡了。不若吩咐底下的奴才们说些闲言闲语，女儿再去激她几下，让她回去，让她把一切看清，让她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幸福！”
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睢儿手里的茶盘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响。我忽然想起那些日子仆人的谈论，多宁的冷言冷语，连睢儿也说，六小姐小时候待小姐是最好的一个，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是她如此懂得我，但是她却不在了。
额娘也沉默了好一会子，才提起精神接着说：“你走了没多久，她就被接回去了，后来大概个把日子，那边给消息说人没了。我们问怎么没的，那边说是病死的，其实我们打点了人，他们才说是…是自缢！”
好一阵胸闷，泪水跟控制不了一般往下落，心中惆怅百转，到最后无限凄迷化作两个字——多宁。
吴其芳把完脉出来，我悄悄拉住他，道：“怎么样？”
虽然心中是悲苦，但是还得忍着，不能在阿玛面前哭。此时嗓子有些沙哑，吴其芳走到回廊处，才拱手作揖道：“晚生无能。”
“那就去把崔茂时给我抓过来，反正不能有事，我告诉你，你就这样告诉崔茂时，让他马上给我过来，不能有任何事，听见没有！”
一个一个人都随着历史的发展而离我远去，我却徒劳的想要抓住他们，停下他们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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