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半天,才把那口气又长舒出去:“如果有一天我登高台,膝下无子女便罢了,要是有了孩子,才舍不得这样对他们。”
赵承衍怔然。
昭宁帝的所作所为固然令人不齿,孩子都是他亲生的,储君为国之本,他慎重也就罢了,偏偏又不是因为慎重才这样敲打提点儿女。
可她要做皇太女……
赵承衍先前就一直在想,做了皇太女,御极做女帝,她总不能学历代君主那样三宫六院,也没有谁家的好儿郎会甘心困于后宫之中。
更别说将来十月怀胎,临盆产子。
她自己突然说起这个,赵承衍一时还真不知道接什么话。
赵盈发现了他的沉默,狐疑去看,立时见了他眼中的困惑。
她回想着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自己也愣了一瞬,旋即笑了:“我都气糊涂了。”
赵承衍眯了眼:“是糊涂话,但将来总要考虑这些的。”
她就开始敷衍:“那也得是多少年后的事了,眼前的路都没走稳当,想那么远做什么,我随口胡说这么一句,皇叔倒像是放在心上了。”
并非是他要放在心上,实在是她的出身地位摆在这儿,要选这么一条艰难万分的路。
居高台,总是孤寂的。
赵承衍想起宋氏,不免又捏了把眉骨:“也不是你随口胡说什么,将来的事是不好说,但总是要想的,你现下年纪虽然还小,但早晚……”
“皇叔。”
赵盈柔声叫他,自然是为了打断他后面所有的话。
她知道赵承衍想说什么。
她要做皇太女,来日少不了先把赵澈推到前面做挡箭牌,若不成,是他们姐弟都落不着好下场,可若成了,她顺心遂意,那然后呢?
这些事她自己有谋算,心里也有数,只可惜,如今不能告诉他们罢了。
朝堂之上的任何谋划她都可以不瞒着他们,唯独这件事。
赵承衍收了声:“算了,随你吧。”
赵盈才松了口气:“昨天薛闲亭飞鸽传书回来,说他们大约再有十来日就能回京,我回信催了他,叫他脚程再快一些,我母妃忌日之前,他们大抵能押着胡为先进京了。”
“胡为先得罪过你?”
她摇头:“我并不认识胡为先。”
其实并不是。
胡为先远在西北,所谓山高皇帝远,他是巡抚,手里握着军政大权。
当年赵清被放到凉州去的时候,没有人留意过,她甚至到最后也不得而知,赵清到底是怎么跟胡为先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究竟在他去凉州之前,还是去了凉州之后。
至于胡为先监守自盗,自己编排出这样一场大戏,劫走朝廷的赈灾银之事,便是前世赵清举兵事败后,审问胡为先时,挖出来的这些。
赵盈也抬手捏眉骨,手腕上却突然一沉。
她手上动作顿住,叫了声皇叔。
“小小年纪别总皱着眉头,小姑娘家不好看。”
他自己也总爱皱眉,喜欢抚袖口,喜欢捏眉骨。
跟他在一起待的久了,不自觉的学了他这些小习惯。
赵盈转了下手腕,讪讪的放下手:“我是想在母妃忌日之前先上手这案子,最好能在九月初八之前结案,我正好借母妃忌日在朝中告假,一切顺理成章。”
九月初八昭宁帝是要在麟趾殿做法事的,他又说了今年还要为母妃举哀礼,到时候赵清几兄妹都得去跪礼,冯皇后身为中宫皇后也必不能推辞不出席,她那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妃的忌日她本不该挑起事端,但她想母妃在天之灵,应当也不会怪她。
赵盈合上了眼,把眼底的狠厉尽数藏在了眼皮下。
赵承衍粗粗算了算日子:“那你催的也太紧了。晋王随行,他从来都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薛闲亭肯为你快马加鞭,他却恐怕不肯。”
他随便,反正薛闲亭有法子,何况他虽然随行,但此行本就以薛闲亭为主事,他要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底下人也未必听晋王的。
“不打紧,晋王叔吃不了苦,他的行驾慢行,不耽误我的事儿。”
·
赵盈的日子难得的清闲松泛下来。
玉面貔貅的事他安排了李重之暗中调查,上次和徐冽提起的替她笼络人才之事徐冽也慢慢在做,冯昆的死早就定过了案,她也揪出了大理寺监牢的三个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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