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苦笑一声,又道:“到头来无人能懂他,他们都只防他惧他。朕若不以一己之力护他,岂不是让那些为朕鞠躬尽瘁之志士寒心。”
贺相叹息一声,道:“让老臣们无法接受的是,皇上不仅护他,皇上还爱他。”
沈娴问:“我错了吗?”
贺相道:“关于皇上对错,老臣不能妄议,可一国礼法同样不能废,否则大楚不正之风以皇上为先,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学士以帝师为耻。”
顿了顿,贺相又道:“眼下大楚正值选拔人才之际,皇上若是为大楚着想,为帝师着想,就不应让他名声有损,让慕名而来的人才大失所望。”
“那往后呢,往后当如何?”
贺相捋了捋胡子,抬头望向远方天际,道:“往后啊,大抵就是皇子登基,皇上退离朝堂,不用再时时刻刻受世人的眼光。”
沈娴不语。
贺相撑着膝盖起身,对沈娴恭敬揖道:“臣交付了相印,还请皇上将这枚印信交给能担当得了大楚重任的人吧。皇上容老臣先行告退。”
沈娴道:“午时了,贺相留下来和朕一起用午膳吧。”
贺相道:“谢皇上好意,可犬子还在家中等老臣回去用饭。”
沈娴笑了笑,道:“那你去吧。”
沈娴一直看着贺相的背影走出寒武门,方才起身,与玉砚道:“我们也回去用午膳吧。”
贺老回到家中,贺悠已在膳厅摆好了饭菜,见老头回来,便到门口接他。一屁股坐下,老头直喊走一趟太累。
贺悠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事情办妥了?”
贺老看他一眼,喝了半杯茶,道:“老子为了你这冤孽,这次是连多年老友都舍下了。要是再有下次,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贺悠笑呵呵道:“你都不是丞相了,哪还能再有下次。不过这可不是为了我,这都是为了大楚啊。”
下午时分,罢朝在家的老臣们纷纷听说贺相已经辞去丞相一职了,无不大惊,赶来贺府相探。
老臣都唏嘘,叹道:“贺老,先前许慰的事已经出在前头了,这回怎的又是你想不开!你干啥这么冲动呀,你可是百官之首,这下你,你一辞官,我等可如何是好?”
贺老瞎话张口就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愤慨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都罢朝三五日了,皇上竟还不赶紧将苏折处置了,不行,我实在等不下去了,索性就以辞官吓吓皇上!”
老臣道:“你以辞官吓吓皇上也就罢了,可你交什么相印啊!”
贺老胸有成竹道:“我当了十几二十余年的丞相,放眼整个朝野,还有谁能比我更有资历的?你们放心,等皇上扛不住压力迟早会把相印再还给我的!”
贺老以辞官相要挟,立场坚定且严肃地站在老臣们这一边,可以说是很仗义了。老臣们个个都对他严守礼法、坚惩罪臣、绝不轻易妥协的高风亮节表示佩服。
哪知,朝堂上的形势变化莫测。仅仅是隔日,就让文武百官大惊失色。
沈娴命贺悠着手拟旨,命织造局赶制丞相官袍。
一品丞相之官袍,锦衣袍带,袖襟精致暗纹为衬,衣上仙鹤图腾为尊。佩戴此衣冠者,实为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高权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