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零年的正月初三,天刚蒙蒙亮。大别山下沙河村沈家岗的一户人家就吵得鸡飞狗跳。
六十多岁的江天福举着一把锄头对着挑着木匠家伙什的二憨怒目圆睁:“你这个畜生,今年还不成亲就想出这个门,我镐断你一条腿!”
江老汉三儿一女,大儿子大牛十六岁进民兵团做得一手好饭,长得帅嘴又甜人又活络。不到二十岁就带回来一个名叫满月,精明能干的媳妇。现在孩子平平都三岁了。三弟读了师范分配到村小学教书,在学校里处了一个对象好几年了,就等着老二成亲后,他们就办事。为了给二憨找老婆,不知请了多少媒人花了多少冤枉钱,可是开年已经二十四岁的二憨就是不开窍,不近女色不说,连家都不愿意回。好不情愿回来过年了,才初三,他默不作声地就想开溜,气得江天福七窍生烟。
二憨对女孩子不感冒,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带一大帮兄弟在武汉讨生活。当初,老大去了民兵团,老三小妹都在读书,他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做事踏实得劲,帮着父亲在家种庄稼。农闲就到村窑厂制砖,累死累活一年挣不到五百块钱。好不容易将工钱兑换了六间大瓦房的红砖,一家人同心协力将房子刚做好。大嫂就提出分家,说二憨还没有她在村毛笔厂挣得多,后面还有弟妹读书,苦日子望不到头。于是分了三间新房另起炉灶了。
从那时起,二憨就提出他要学木匠出门讨生活。武汉比老家经济发展快,时兴打成套的家具。师傅带的几个徒弟就他最笨,却是最认真。闲了,其他哥们找女人,下馆子,他却跑商场卖家具的地方揣摩学习。很快手艺精湛,超越了小伙伴。出师后就自己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干。他特别享受和哥们在一起无拘无束的生活和每次寄钱回家的成就感。他觉得首要任务是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才能成家。
父亲怎么训斥他,他也不吭声,但是打定主意暂时不要老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江天福一声“不好!”扔下锄头就往村头沈书恒家跑。
沈书恒曾是沙河村的老支书,八三年,因为妻子患上了癌症,长期带妻子在外治病辞职了。妻子康复后,又创办了村里第一家劳保厂,家境殷实。可是好景不长,八九年妻子病情复发。这几年东奔西波,家财散尽,人也奄奄一息。而书恒也彻底成了一个酒鬼。
村里人都知道冬儿不久于人世,所以鞭炮声一想,大家本能地以为是她作古了。纷纷跑到他家准备帮忙料理后事。等村尾的江天福赶到他家,只见他还在那里大吼大叫着日子没法过,地上满是摔碎的收音机,水瓶碎片。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那里看热闹,并没有准备丧事的架势。就拨开人群,到里间冬儿床前看个究竟。却发现冬儿并没有断气,瘦成一把骨头的她早已看不出人形。像骷髅一样的双眼里泪水汩汩的往两边流,枕头全湿了。书恒的大女儿长风蜷缩在床尾泣不成声。
他走到书恒面前想说话,可是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招呼围观的乡亲们都回去了。
江天福跟在小声议论着的人群后面,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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