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有的孩子要求很简单就是劳动,自食其力。村里有个大事小事都是他打头阵,从不计较得失,认为帮助别人是做人的本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死后强妹会怎样。人老了早去世的那个人是福人,身后的那个人如果自强自立还好些,如果脆弱依赖就惨了,久病床前无孝子是常态啊。而强妹的任性只有他能降服。强妹大部分时间都是好的,能够正常打理家务看猪看鸡。但是一年总有那么一两个月,她会非常的情绪化,突然撂挑子就不干了,一躺就是一两个月。头几年他以为她病了,请大夫去县里都查不出来病症,他就用板车将她拖了一天一夜到三百里外的市医院检查,医生还是查不出来原因。后来他慢慢琢磨出来那是强妹厌倦了,厌倦周而复始的家务活,所以任性一下。他就由着她性子接过她手里的家务活,让她躺够了,愿意起来干活了再慢慢让她接着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上。
可是他走了,孩子们能理解他们母亲这样的怪癖吗?在孩子们的眼里只有母亲的强大,母亲的温情,突然母亲成了任性的孩子,他们能理解能包容吗?该怎么说给他们听呢?
他一直在找机会,可是还未等他开口,孩子们就打断他认为他是在给他们的妈妈抹黑,挑刺。让他有口难言。他和大牛说,大牛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就一个劲的安慰他:“爸,您老放心,我们四个人还会伺候不好一个老娘?”越是看着他那样拍胸脯保证他越是放不下心。可也没办法。
于是他就找强妹交代,希望他走了,她能坚强不要任性,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压力,你要尽量自立。可每次都是他话没说完,强妹就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好几次把孩子们都吓得不轻,以为他死了。看样子是没法改变什么了。后来心力交瘁,就放弃交代什么了。
回顾自己的一生,他还是很满意的。二憨听从他的安排,将祖坟修葺一新,还烧了很多尘世上有的汽车洋房,让祖先们都有了归处。又修了族谱,了却了他所有的心愿。他拄着拐杖又去看了二憨的新楼房,尽管还没有装修,但那是村里最新式的洋楼。老三告诉他考研成功了,也将跨上一个新的台阶。大牛和女婿刘青山虽然暂且经济上还比较艰难,但是两家人都在勤劳致富。会过上好日子的。
他又去看了书恒,书恒虽然因为孩子姓的事情记恨他,可是看到他如今病入膏肓也没得再计较的必要了,况且这么多年的乡亲,共同经历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如今却就要永别,两个人在一起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抽得满屋的乌烟瘴气,咳嗽得满眼是泪。
多年以后,每次长风回想起公公都会想起他们坐在冬日田埂上两个人寂寥的背影和他们那仅有的几句对话。
她觉得公公比父亲要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