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飘寒雨,虽然小,但冷。榕漾跟人在墙上,冻得直哆嗦。
“来这,叔还有点热水。你赶紧喝了。”
榕漾道了谢,小口喝余温的水。这会儿他们休息,听着其他人闲扯淡。
“今儿怎么没见外巡队出来?”给榕漾水的大叔用手挡雨,趴还未砌好的墙头望,“这天冷的人要死。”
“那不就得了呗。”有人也在哆嗦:“这冷,外巡队今儿不出去吧。”
“唉。”有人抄袖搓手,“这天该吃热锅。辣油一滚,羊肉、牛肉甚么肉都行!往下一涮,再蘸上徐杭铺子的酱——”
一群人登时齐声“哎呦”,大骂:“要命呦!快闭嘴罢,这肚子正饿着呢。”言罢大家皆笑。
“榕漾啊。”那叔逗榕漾:“前几日靖军教的,你记着没?”
“记着的。”榕漾抱着水壶,露了笑,“有敌,就敲那头的鼓,点上烟,数十声,靖军就来了。”
“这数十声,是真数十声啊?”有人笑:“要是来不及,可打脸了。”
“来得及。”那大叔蹲下身,“你要说别的地方,我是不信的。可要说靖军,那必须来得及。你看咱们在外边修墙,没少见靖军吧?你要是在江塘,半年都见不着府兵。”
榕漾不插话,他常就听着。今儿的雨渐渐大了,里边还夹了冰碴子。工头看着,决定收工早归。大伙散了堆,各收拾自己那块儿去。榕漾在墙沿下边搁了书,怕被淋湿,这会儿去拿。他揣了书,雨中忽地闪过什么。他看不清,只觉得被亮折了下。
“刘叔。”榕漾抬手挡雨,“外边是不是有什么啊。”
那大叔过来,伏身望出去,“没瞧见什么……”他微顿,“怎么瞧着像——”
一支箭陡然钉在脑门!
榕漾看着人影翻滚下墙,他猛地一退,惊喊道,“敌袭!”
疾雨砸冰,榕漾回身,呼喊着:“击鼓!”
箭雨蜂拥,榕漾被拽滚在墙后,头顶无数箭“嗖”射过去。墙上还未反应的人被扎成蜂窝,惊乱噪杂,榕漾听到了重甲的奔策声。他抱头透过墙顶缝隙看,雨水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黑压压一片,正在飞快靠近。
“下墙快跑!”工头滚爬着往下去,抖声道,“大苑打过来了!”
榕漾抱头,挤在墙下颤抖。边上有人推搡他,可他吓得泪都要出来了,却没爬身跑。他手掌用力擦着眼睛,颤道“不成、不成!击鼓,要去击鼓!”
必须击响鼓警鸣靖军!
榕漾爬身往东头的大鼓,凌箭擦着头皮过去,他惊得伏首缓息。重甲声越来越近,榕漾爬过面目全非的尸体,爬到鼓边。
重击的鼓声惊彻大雨!
榕漾足足砸了十几下,大苑兵中已经有人猛往此处射击。他藏身在墙后,开始往下逃。雨湿阶滑,榕漾从上边滚下去,摔在泥地上,他爬起身就跑。
这一处是商地一里外才新起的工墙,预备做望台。雨太大,榕漾放弃点烟,只能在泥地上跌跌撞撞的跑。
后边的重甲疾策,也许比不上轻骑的速度,但想要追人却绰绰有余。榕漾已经听见后边大苑兵的喝骂声,他脚下泥坑,摔栽在泥泞里。
“三……三二……”
榕漾倒数,说好的十声靖军就来。数都数完了,榕漾绝望的闭眼大喊了声:“外蛮入侵——!”
后边刀锋照他后颈就砍下去!
谁知马蹄声急促,一杆银枪钉穿大雨,直直钉插在榕漾背后的泥中,枪杆正格挡住这一刀!
“老子久等了!”
那轻骑奔策,为首掷枪的那人后拔长刀,猛然冲来。随后靖军拔刀声整齐划一,奔马直扑,是正正赶上了时候。
榕漾撑身前望,听着一声何其耳熟。寒雨中的马蹄溅泥,他渐渐看清来人。
后边吴煜在马上架着鹰眼看,打了声口哨,对边上的谢净生道,“这朴丞,跟几百年没撒过野似的,头次就这么冲,得要命。”
“他挨两刀就知道怕了。”谢净生后摸了一把,“我他娘的——他把‘无名’枪给扔出去了?!”
那是燕王三公子的宝贝枪!
吴煜耸肩,策马跑开,念叨着:“不关我的事,那是蒙辰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