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阶层问题,文灵丝毫触碰不到萧维景的交际圈。
只是偶尔的几次吃饭中,萧维景提起过他的二叔,萧则行。
只比他大三岁,却深受老爷子器重。
萧维景这次远赴海外,投奔的就是这位二叔。
文灵终于回过神来。
她颤声叫:“二叔?”
萧则行将手机放在已经变形的车后盖上,居高临下看她,目光冰冷:“你算个什么东西?”
文灵脸火辣辣的疼。
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扇了一巴掌。
——不,比这还难受。
萧则行看她的眼神,和看恶心的垃圾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折身离开,助理适时地递上纸巾,萧则行垂着眼睛,挨个儿擦拭完手指。
走到棠柚身边,他声音缓和下来:“别担心,我给你撑腰。”
棠柚还在抖,今晚很疼,她点点头,尝试着穿上男人的风衣。
巨大的后怕之后,现在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衣服实在太大了,袖子也长,在他身上那么合身,到了棠柚身上,就像是套上麻袋;像是幼时扮家家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棠柚不得不把袖子挽起来一截,费力地露出了手。
萧则行接过伞,撑着,挡住雨水;而助理跑去打开后备箱,取出三角警示牌,放置好。
萧则行低头,看着颤抖的棠柚:“要不要先去旁边店里等着?外面很冷。”
“不了,”棠柚摇头,“交警很快就过来了吧。”
萧则行没有再劝,往左边走了两步。
刚刚凉飕飕的风顿时消失了,棠柚两只手捂住脸,搓了搓。
温度渐渐地回来。
她忍不住抬头看萧则行,他个子真的很高,大概快190了吧;脱去风衣,里面还是万年不见的衬衫。
——这个男人的衣柜里除了衬衫难道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哦,还有西装。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萧则行真是棠柚见过穿衬衫最好看的男人了。
身高优势摆在那里,身材管理也很棒。
萧则行的家中有一个大大的私人健身房,各种器材都很齐全。
棠柚低下头。
也不知道未来哪个幸运女孩会成为她的二婶。
交警很快赶到。
这种事情并不是很难处理。
棠柚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清晰地记录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棠柚的车速并不快,车距保持也正常;归根结底,还是文灵突然恶性刹车、违规停车导致的追尾。
文灵负主要责任。
对于这一结果,文灵没有反驳。
倒是她身上的红酒渍引起交警主意,叫她吹气,测试酒精含量。
文灵照做了。
从得知萧则行身份之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毕竟不是多么大的事故,双方都没有喝酒,对责任认定结果也没有异议;叫来拖车把两辆车都拖走,交警留下罚单,离开。
文灵有些僵硬地问萧则行:“萧先生,抱歉,刚刚刹车突然间失灵,我没注意——”
萧则行打断她:“你以为我是萧维景?”
文灵低声问:“……那我能不能先走?”
“走?”萧则行看了眼腕表,冷笑,“刚刚不是打电话给维景了么?等他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想麻烦他。”
文灵直觉今晚怕是要出大事。
萧则行的助理沉默站在旁边,她现在也没有车,更是不敢再跑。
……倘若现在跑掉,萧维景追责起来,更是不好收拾。
但留下来,一对峙,怕是也要露陷。
萧则行看棠柚脸色仍旧苍白,耐心问:“晚上吃东西了吗?”
棠柚把风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半张小巧的脸:“吃过了。”
“吃的什么?”
棠柚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两杯果汁,还有些草莓,几片叶子……”
萧则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隔着衣服,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叹气:“走,二叔请你吃饭。”
文灵见状,想偷偷溜走;助理适时地拦住她,微笑:“文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走。”
今天是工作日,餐厅的人并不多。
萧则行带着棠柚去了二楼,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文灵和助理一起坐在后面,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棠柚心不在焉地点了几道菜,温暖一点点回升,明亮的灯光减少刚刚那些恐惧感。
侍应生送上来毛巾,棠柚接过来,轻声道谢,慢慢地擦拭着头发。
她看到萧则行对助理说了些什么,五分钟后,助理下楼,带了温热的牛奶上来。
萧则行垂眸,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轻声安慰:“别怕,都结束了。”
他刚刚和文灵说话时声音很凶,现在却像是怕吓到她一样,格外的温柔。
棠柚咬着吸管,她头发还有点湿,毛巾搭在脖颈上。
她吸了一口,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子:“谢谢二叔。”
萧维景赶来,一眼就看到正在吃东西的棠柚。
她穿着男士的风衣外套,浓绀色,长长的、大大的把她包裹起来,衬的一张脸格外的小巧秀气。
此时正低着头,被雨水沾湿的眼睫已经干掉了,投下一小片暗暗的阴影;她捏着筷子,正在小口小口地吃丸子。
萧则行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似是在出神。
萧维景忍不住放缓脚步。
萧则行侧脸,看到他,站起来。
他没有笑。
隐隐压抑着的愤怒。
萧维景还是第二次从萧则行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二叔极少会动怒。
上一次见萧则行生气,是萧维景还在读初中时候,萧则行生母偷偷从疗养院中跑出来,又被强制性带走。
那次萧则行和萧老爷子两人起了争执,后来争执升级,险些拆掉整个书房。
萧维景尚不明白情况,微怔:“二叔,怎么了?”
棠柚抬头,筷子上的丸子滴溜溜掉下来,多亏有个小碟子接着。
有两滴酱汁溅出,落在了桌子上。
萧则行低头,平静微笑:“没事,你继续吃。”
那个笑令萧维景愣了愣。
棠柚点点头,抽出纸巾把溅到桌上的一滴酱汁擦拭干净,纸巾揉皱成个小团子,丢掉;又把小碟子往旁侧推了一推,重新夹了枚丸子,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
她嘴巴不大,牙齿也很白。
从始至终,棠柚的视线只在萧维景身上停留了短暂几秒。
如同看着一棵普普通通的植物,就那么掠过去了。
这还是萧维景第一次尝试到被她冷落的滋味。
心中有些许的不适感。
萧维景硬生生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终于看到了在另一边坐着的文灵。
和棠柚相比,如今的文灵真的就是实打实的“狼狈”二字。
白色的套裙原本还算的上好看,但现在却沾上了不少红酒渍,头发也被水打乱,往常直爽大方的人,猝不及防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来。
萧维景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总感觉现在棠柚和文灵似乎都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则行走到文灵对面,坐下。
他仍旧沉着一张脸:“说吧。”
声音不高,文灵吓的不住发抖。
萧维景看向文灵,仍旧不明白:“怎么回事?”
助理在旁边提醒:“文小姐,希望您今天能够把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
文灵定定心神,死死掐住掌心,这才慢慢开口:“今天马老师生日,我遇到棠柚,起了点小争执;也没什么,就是后来开车出来的时候,刹车突然间坏了,不小心追尾。刚刚追尾时候我还挺怕的,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就是可惜老萧的车子,后面被撞坏了——”
说到这里,她偷偷地看了眼萧则行;萧则行没什么表情,也没看她。
文灵冲着萧维景笑了笑:“我怕自己赔不起。”
萧维景并不在意:“撞坏车子而已。”
文灵的车子突然坏了,临时借萧维景的车子参加同学聚会;萧维景车子不少,她借就给了,这也没什么。
不过,仅仅是这些,应该不至于让萧则行这样生气。
萧维景忍不住问:“二叔,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多了,”萧则行微微后仰,睨着文灵,“刹车失灵?我已经让人把车子送去检验;结果明天出来,看看失灵的到底是刹车,还是你的脚。”
萧维景怔住。
“还有你口中的小争执,”萧则行冷声开口,“到底是什么争执?你好好说一说。我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不惜冒着出车祸的风险也要欺负柚柚。”
文灵被他吓住了。
萧维景试图劝萧则行冷静:“二叔,您——”
“维景,”萧则行念着他的名字,颇为失望地看他,“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萧维景沉默了。
萧则行叫文灵:“还没完,你继续说。”
文灵死死攥住手,脸色煞白:“……我身上的酒是棠柚泼的。”
“为什么泼你?”
真实情况,文灵当然不能说,她咬牙:“因为她嫉妒我和老萧走的太近。”
“你和维景走的太近?”萧则行嘲讽,“听你的语气,还觉着自己委屈?”
萧维景终于从两人对话中精准地提取到了信息。
他本来就云里雾里,秉着对文灵的信任,借了车;结果没想到文灵开着他的车和他的未婚妻追尾,在此之前,两人之间似乎还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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