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贵长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的帖子递给方云晖说:“三爷,我一早起,就收到百里闻香老板娘送来的这张帖子,你看看,我能不去吗?”
方云晖半信半疑地展开帖子,见上面字体工整娟秀,他并不认识这老板娘,但从字迹来看,却不像是个生意人,倒颇通几分文墨:“百里闻香恭请枭帮帮主常贵老爷子明鉴,今早获悉,河帮执事横死在三成米庄之前,附近街知巷闻,河帮上下倾巢而出,还请老爷子早作打算。百里香上。”
方云晖把这帖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问:“帮主老爷子,这个叫百里香的,想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百里闻香的老板娘了,不过就凭她一封帖子,你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河帮,这不像是你老谋深算的作风。”
常贵又叹了口气,说:“三爷,我不去不行啊,我这是去事地,并非去河帮。你来得正好,我昨儿怎么答应你的,你帮我跟河帮解释解释。”
常贵身后的胡荣彪接口说:“三成米庄是我枭帮的地界。”
方云晖恍然大悟,河帮执事死在枭帮的地面上,如果不去剖说明白,那就是杀人扬威的举动了,照这样看来,常贵的确是要去一趟事地点。
三成米庄。
此时米庄铺子大门的门板已经被卸了下来,横在街上,上面横卧一人,白布盖着全身,想就是河帮的胡子执事了。白布上尚有已经深黑的血迹宛然,显是死于凶杀!
附近一街两巷的居民早就已经逃走一空。方云晖跟着枭帮的人刚刚走近,就见对面街头,一干人等,尽是素衣白袍,迎面走来,当先一人面如寒霜,正是河帮的美女帮主王淮秀。
河帮的人马之中,人人都瞧见了枭帮的人,但显然事先经过帮中吩咐,人人肃然,对枭帮帮众直如不见。方云晖与王淮秀本来相熟,这时走近过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
王淮秀静静地揭开白布,大胡子执事仍然瞪着一双虎目,尸体早已僵硬。方云晖认识王淮秀时间并不算久,但见她一直是英风爽朗,从未见她有过半分小儿女的情怀,这时她见执事虎目圆睁,不觉两行清泪从秀目汩汩流出:“兄弟,你睁着眼睛,是为了再看帮中兄弟一眼吗?”伸出手来,替他拂闭了双眼。
河帮众人,随着自己帮主这一声痛呼,呼喇一声,齐刷刷地右手抚胸,单膝跪地,想是他们帮中的礼节。王淮秀立起身来,说声:“兄弟,好走!”
人群之中,后排一个年轻帮众再也忍耐不住,一声高喝:“执事,我们送你回家!转眼就杀回来给你报仇!”
河帮里的人听了这话,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马上喝止:“住嘴!帮主是怎么吩咐你们的?”那年轻帮众不敢再说,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常贵冷眼看到此刻,缓步走了过来,向王淮秀行了个礼,称:“帮主!”
王淮秀眼中精光一闪即没,点了点头。方云晖在旁边看得暗暗佩服,先前还曾经奇怪,就算她是女中豪杰,这帮会中帮众上万,怎么着就服了这样一个女子?这时候看她极为悲愤之下,仍旧不肯失了气度,顾及大帮的体面,从心底里赞了一声好。
常贵往前跨了一步,给胡子执事的尸身微微行了个礼,转过头来对王淮秀说:“帮主,信我一句,不是枭帮!”
王淮秀不答,冷冷地说:“我兄弟在路上,他心里明白。”
常贵语气丝毫不改:“枭帮和贵帮的执事,没有深仇。”
王淮秀哼了一声说:“仇深仇浅,有时候,跟这刀深刀浅,武斗气迸一样,有时候,不由人!”
常贵踏上一步,长须飘动:“我枭帮几时在窝边上做过案子?”
王淮秀此时怒火已经抑制不住,大声喝道:“上有督府,下有马帮,一条人命,你扛得起!”
常贵长叹一声,说:“我扛得起今天就不来了帮主,我不该扛,我也扛不了。你我两个是帮主,得先把这事情给拦下来,不拦,以后水的水旱的旱,草原河边,还不知道要生什么样的事!”
王淮秀重重地一哼:“我拦不下,我也不想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