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隆帝即位之后,汪伯潜、杨茂彦以及周鹤、高纯年等人都主张对建继元年开始、存在大量舞弊徇私之举的降臣田宅充公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
汪、杨等人口口声声说此举是为了整肃吏治,弥补国库亏欠、筹措军资支撑诸路防线的战事。
这两年来中枢派出大批监察御史到地方加以清查,是查出不少大案要案,将数十万亩隐匿瞒报的降臣田产再次充公,弥补国用不足,然而在这一次清查过程当中,再次隐匿转移的田宅以及藉此机会打压异己、勒索地方,更是不知凡几。
无异于再一次的盛宴。
这两年来,除了中路京襄承受极大的军事压力外,其他诸路防线都大体平静,获得极为难得的休养机会,然而借着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江南大肆筹买田宅的将吏也与日俱增起来。
像葛家这两年在建邺、池州以及湘潭等地,就连续添置十数座田庄。
周鹤、高纯年二人如今在朝中都极为温顺,凡事都遵从绍隆帝的旨意行事,与汪伯潜、杨茂彦相处也颇为融洽,但他们心里也很清楚,绍隆帝没有将他们替换下去,也是出乎稳定朝堂的需要。
他们一方面在朝堂之上遵奉圣意,一方面也在民间大肆兼并田宅,以为后计。
朱沆听说绍隆帝即位之后,短短两三年间,周、高两家在江南各地兼并田地高达十数万亩,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新一轮盛宴分肥。
却不知道绍隆帝是完全被蒙在鼓里,还有意放纵,并以此拉拢将吏;毕竟葛伯奕、周鹤、高纯年以及汪伯潜、杨茂彦等家近年新添置的田庄,其中就有几处乃是绍隆帝直接赏赐。
朱沆对此无能为力、痛心疾首,但妻子荣乐郡主、女儿朱多金她们却气愤未能参与其中,还抱怨他迂腐顽固,每每听到哪家又添置田庄,就在他耳旁嘀咕不休,朱沆更感痛苦,似乎汴梁沦陷早已成为过往云烟,伤疤早已抚平。
这令他禁不住想,徐怀据京襄以自立,是不是就已经预料到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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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泌阳大雪飘飞,炭炉靠书斋墙壁摆放,铁皮制成的烟道通往窗外,炉膛里石炭正烧得红热;炭炉上的铁壶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将壶盖不断的顶起、跌落,热水溢出来,溅落到炽热的壶身、火炉上“滋滋”作响。
王萱走将进来,见徐怀坐在火炉前,盯着蒸腾的水汽出神,说道:“你在书斋啊,还以为书斋里没有人呢!你发愣在想什么?”
“这水汽不断将壶盖顶起的情形,我时常在梦里有见,一时半会想不起这昭示着什么,”徐怀站起来笑问道,“真儿睡着了,可抱我给瞧瞧?”
“这么冷的天,哪里能抱出室外吹这寒风?”王萱说道,伸手要将铁壶提到一旁,手却叫蒸汽烫了一下。
“我来!”徐怀忙着铁壶提起来,怕王萱再给烫着,问她,“织造院目前新织成多少条羊毛毯了?”
“不到一千条,怎么了?”王萱问道。
“还是少了一些,”徐怀说道,“我想将羊毛毯纳入这批抚恤物资之中……”
“不是决定先发放给制司诸吏吗?”王萱问道。
“为了成功在马涧河上建成铁桥,对西岸滩头的争夺作战非常惨烈,徐惮都身受十数箭创,被强行拖下战场,”徐怀说道,“发放制司诸吏主要还是算作福利,可以暂缓,还是抚恤为先吧……”
这时候帘子从外面掀开来,牛二急冲冲走将进来,叫道,“使君,苏蕈回来了,问你要不要见他!”
“刚回泌阳就过来了?你叫他先回去跟家人团聚,”徐怀说道,“在外面两年多披坚斩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返回泌阳也是一路颠簸,大过年的总得叫他歇两天再谈正事……”
“苏老常还在前衙待着呢,忙不完的事情,现在叫苏蕈回去也没法叫他们父子团聚呀,”牛二眼睛发亮的建议道,“要不夜里摆顿酒席,大过年的,正好把史先生、鸦爷、虎爷他们都叫过来热闹热闹?”
“我看是你嘴又馋了。行,你去张罗!”徐怀笑道。
牛二平时被禁酒,但有机会就鼓动徐怀摆宴,好借机痛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