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圭、朱芝等人这次都陪着徐怀到樊台来巡看华陵河岔转长林河水道的情势,此时听史轸如此说,都大吃一惊。
韩圭吃惊的是如此机密之事,难道在程伦英等人面前都不再加以掩饰了吗?又或者说史轸以为程伦英绝对值得信任了?
去年郑怀忠、郑聪父子率神武军增援淮南之后,为争取南阳府军轮戍淮上以及方城境内的五峰山等地并入楚山,楚山与南阳府衙明争暗斗过一番,当时程伦英与宁慈、周运泽等人分道扬镳,坚定的站到了楚山一边。
然而去年的明争暗斗,只能算将臣与士臣之间的党争,朝中除了建继帝外,胡楷、朱沆等一干大臣都还是支持楚山的;程伦英选择支持楚山,可以说深明大义。
而这次不管史轸说得多冠冕堂皇,楚山实际是选择走上与朝堂分庭抗礼的道路。
一般说来,这事做得说不得,韩圭见史轸此时却在程伦英、朱芝二人面前如此直白的直指机心,暗忖道:难不成史先生认定程伦英与朱芝已成楚山腹心了?
史轸说过这话,程伦英随即朝徐怀拱手道:“伦英以为史先生所言字字玑珠玉……”
程伦英如此表态,韩圭微微颔首,却见朱芝满脸震惊,久久不语,心想朱芝刚才应该没有想明白留守舞阳的楚山众人擅改军令意味着什么,这时候才恍惚大悟却又一时间难以接受。
不过韩圭转念想到,朱芝应该不能算楚山腹心,史轸实际是要让朱芝将这话带给朱沆的。
徐怀没有作声,袖手往宿营地走去。
程伦英没有跟上去,朱芝还陷在深深的震惊之中。
史轸看了韩圭一眼,与他快步追上去。
徐怀步伐迈得很,史轸、韩圭深一脚浅一脚都没能追上徐怀,只能跟在徐怀身后走进营帐。
天色向晚,营帐里已经点了灯火,徐怀孤寂坐在长案后一言不发。
史轸与韩圭走到长案前跪下。
在营帐中的王举、周景、史琥、苏蕈以及几名军吏看到这一幕都是大吃一惊。
当世除了君臣之间很少行跪拜礼,而徐怀又特别不喜欢繁文缛节,平时对史轸都是以师友之礼相待、以“先生”相唤,十分尊重。
徐怀前脚脸色阴沉的走进来,史轸、韩圭后脚走进营帐就扑通跪拜在案前,众人怎么不心惊?
周景与王举看着这一幕坐在一旁没有动,却示意史琥、苏蕈先出去。
“即便枢相、文帅、朱公不会理解,即便从此之后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但楚山舍此之外,已别无选择了。节帅倘若以为史轸说错了,请治史轸擅改军令之罪!”史轸俯身于地,这时候才说道。
“文帅身体都那样了,你叫我怎么忍心将他往死里逼?你出这叫什么计谋?”徐怀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走到营帐里的角落里,不理会史轸的劝说。
“怎么回事?”周景将韩圭喊过去,小声问道。
“史先生以为南阳划入楚山,还是太单薄了,主张楚山当与荆州、襄阳俱成一体。”韩圭看了面壁而坐的徐怀背影一眼,跟周景、王举说道。
“啊,这怎么成,这不是将文横岳往死里逼吗?”听韩圭这么说,王举震惊的站起来,第一念头也觉得此事断不可为。
周景坐在一旁没有作声。
楚山此时要逼迫淮王及朝廷做出让步,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握还非常大,不然史轸不会献此策。
不过,就算淮王最后对楚山做出妥协,同意将襄阳府、荆州都并入楚山,但文横岳仍然有极大可能拒绝率杨祁业部右骁胜军从襄阳撤走,到时候楚山难道拿着朝廷的诏书,强行冲入襄阳城将文横岳解押出襄阳府境吗?
这与将文横岳往死里逼,有什么区别?
“请节帅许史轸到襄阳走一趟,史轸倘若不能说服文帅前往建邺奔丧,此事便作罢!”史轸说道。
楚山辎重兵及护粮兵马已经在南阳府展开,文横岳此时同意前往建邺奔丧,那当然是同意做出妥协——只要文横岳离开襄阳,杨祁业及右骁胜军就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