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娘点点头,眼神十分坚定,俨然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怡然不惧。
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此刻对着半大的明觉,想起曾经的日子,不觉心头一阵柔软。
不自觉的,她伸出细白纤长的手指,指尖还有着后期再怎么保养都无法消退的粗粝,慢慢抚摸上明觉的脸庞。
明觉一愣,下意识想躲,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觉,日子好像还跟昨天一般。你最大的忧愁,也不过是今天课业没完成,害怕大人打你的手心……”
她叹息着,目光带着如同母亲长辈独有的温暖。
“原来有一天,明觉也已经长大到足以承担责任了。如果大人醒来知道,一定会引以为豪的。”
她叹息完,便干脆利落地抽回手。明觉正待抚上她的手背,此刻就扑了个空,不由呆怔怔站在原地,神色怅惘。
陈瑛娘既已做出决定,此刻早已无法回头。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一步一步迈入了正厅,逶迤的淡粉色裙角也渐渐消失不见。
目送她进屋,独自站在走廊上的明觉眼底终于露出几分惆怅:“我这样的行径,义父醒来,恐怕绝对不会以我为豪。反而会更加心痛,自己为什么养出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怪物吧……”
他勾唇笑了笑,笑容是不堪重负的苦涩。
可是无论怎样,该做的,总还得有人去做。
他走到正厅门口,陈瑛娘已经端端正正的站在棺材旁边,仔细端详着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手指微微颤抖着。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明觉见状,也仍旧心头一阵绞痛。
他不由叹息道:“瑛娘,我欠你的,只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他苦笑道:“如果,我们都还有来世的话。”
瑛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说什么来世?他们早在当初定下这个计划时,就已经没了来世。
而今,她不惜犯下罪孽,也要吸取纯粹的灵力在身体里,为的,就是能为大人多延续一段时光。当灵力全部消散,没有来生,没有往世,自然也不会再有别的情绪了。
她一手挽起淡粉色的袖摆,细伶伶的手腕脆弱难言,仿佛稍微用力就能将它一把折断。
然而,正是这柔弱纤长的指掌,时刻对准安静躺着的男人的身体,在胸口部位,狠狠向下一按。
下一刻,手掌立刻缓慢的陷了进去,如同刀切黄油,将她的手背细细包裹着,没有一丝血腥痕迹。
这一瞬间,全身所有的灵力都汩汩流动起来,瑛娘那半透明的身躯,仿佛有丝丝银色线条,俱都向一个方向窜动。
从头颈,从肩膀,从小腿,齐齐聚到她的掌心中,一条接着一条,一线连着一线,丝丝缕缕,从不间断。
而那银色的流光缓缓自瑛娘的掌心,蜿蜒至那跃动的胸膛上,在灯光的交映下,似乎那人的脸庞,也变得有了几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