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天这种老人居多,我就主讲爱护众生、护生戒杀、关爱后辈、和睦乡邻,宽宏大量,若有余力,施济贫苦。”
李潇潇惊讶道:“这……这不都是官方天天讲,年年说的东西吗?”
太意外了,太普通了。
这也能让人如痴如醉?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老和尚,怀疑他是不是在消遣自己。
老和尚笑问:“李居士认为这些道理不对吗?”
李潇潇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道理当然没错,只是,据我观察,真心把这些道理挂心上的没几个,能听得如痴如醉的更没见过。”
老和尚颔首道:“道理没错,大家从内心里也都认可这道理是对的,而人心对于从上而下强加在身上的道理是有抵触的。
这大概就是我和官方宣讲员最大的不同了吧,能让听讲者心中没有抵触。
当这些道理从他们本性中流露出来,说是讲法,我其实就是一个引导者,让他们感悟到从自己心田里涌现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能够从中感受到美好、幸福、喜乐。
这就是他们之所以如此开心的原因,在那一瞬间,他们觉悟了自己的本性。”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若真有那种从骨子里就不认同这道理,认为胡说八道的,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拆成柴火烧了,他也不会感觉如痴如醉的,只会觉得老家伙我聒噪,尽讲歪理。”
听他说得随意,李潇潇却没傻到真以为这很容易。
哪怕她力量手段胜过他千万,但对于他所说的这种事,她是一点思路都没有的。
佛,觉者。
自觉,觉他。
觉行圆满。
禅宗,明心见性。
在老和尚看似轻描淡写的讲述中,她却看到了这几者的影子。
她的心中震动不小。
她已经承认,这同样是一条神奇的修行路,和她的修行不是一种修行,老和尚身上没有一点修为,或是因为经常走动奔波,身体也就比一般的老人好点,可他身上有的禀赋,就像他看可以飞天遨游的自己一样,同样是需要自己仰望的。
沉默片刻,想起刚才所见,她再度开口道:“还没恭喜大法师,刚才我见您的功德又涨了。”
始终面带笑意的老和尚第一次变了脸色,变成苦笑。
摇头合十道:“李居士,你们修道者讲心魔,那对我们这些修佛者来说,这个人道功德,就是最大的心魔了。”
李潇潇愕然:“人道功德不好吗?修行者提升天赋根骨,任何人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可以敕封成神,去了阴冥世界可转成上等鬼修,炎夏人道对功德者的偏爱不仅让所有活人眼红,死人更眼红。”
老和尚颔首道: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越来越多僧众变成了功德僧,目的不再是修佛,而是修功德,这就着相执迷了,一旦着相,尽成虚妄。
你们的修行,虽然也许苦磨打熬,却是一证永证,一得永得。
而我们的修持,却需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性顿悟来得快,去得更快,若不能始终小心把持,那一切都将如梦幻泡影,了无痕迹。”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而后,似乎醒觉自己状态不对,他赶紧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无声默念了一段经文,这才再次把自己的心态稳住。
李潇潇歪头想了想,虽然知道老和尚把持心性不易,还是忍不住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大法师,我怎么觉得在炎夏人道眼中,你觉得路没走对的功德僧或许还更好一些?
而且,对心性要求没有那么严苛,还更好批量培养呢。”
老和尚脸色变了变,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赶紧闭嘴,看模样又在心中念诵把持心性的经文。
李潇潇觉得这时候再撩拨人家,就太不道德了,便笑嘻嘻的道:“大法师,谢谢您给我解了许多困惑,夜已深了,您休息去吧,我走了。”
说罢,便闪身出了大殿,下一瞬,人就已经离地而起,向远空飞去,消失在夜色里。
老和尚看她彻底消失,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
回到家中,李潇潇给父母报了平安,言说爷爷奶奶可能会在寺里住几天。
却从父亲嘴里知道,之前已有寺里的僧人过来通报了消息,先后来了两次,一次是她刚走不久,说他们要晚些时候回来,一次是她回来之前不久,又来说他们要留宿寺中。
知道寺里安排妥当,李潇潇也就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房间。
又回想了一遍今日在寺中与知客僧与老和尚的两次谈话,过了一阵,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知客僧送给她的那本书。
《三次座谈会议概要及佛学变迁概述》
以她强大的精神力,一本印给普通人看的书,没用十分钟就看完了。
可看完之后,她却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从六岁那年觉醒前世种种,她就踏上了修行之路,身体天赋虽不是特等修行学院乃至六一学院那种等级的天才,但也始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路进入州城高等修行学府。
她的眼睛始终在前方,在远处,从没发现就在她脚下,在身后,在不起眼的芸芸底层,也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在天变之后的两百多年间,大大小小的佛学会议年年开,天天有,而最大的,有中枢核心人物出面的座谈会议就有三次。
第一次座谈会议,发生在新历二年。
天变才过去不久,举国动荡,全球动荡。
大迁移的余波尤在,各种各样的变化多不胜数,在这个时候,有中枢核心层出面的座谈会议意义有多重大,可想而知。
也是在那次会议中,大领导说出了那句“佛学要为炎夏服务,而不是炎夏为佛学服务,不能为炎夏服务的佛学,不是好佛学”。
那次会议还带着一些严厉警告的意味。
因为在那次会议之前,以某全球知名大寺为代表,公开发表了六一学院以传武为根基的不满,认为遭到了不公正对待,因为众所周知,某大寺的武僧团全球知名,各种各样的武校不仅全国开花,甚至是全球开花。
难道我们都是样子货吗?
前期就算了,毕竟筹备阶段都没经验,可后来全国挑选合格传武人才培训成教官,这么大规模的挑选某寺出身的却鲜有被选上,不说完全没人,却也真的寥寥无几。
于是某寺知名住持利用还没彻底断绝的网络表达了不满和对六一学院的质疑。
这一度成为全国热议的话题。
这是明面上理由,而暗中还有一个背景,那就是随着全国二十三亿人口大迁徙,那些全国各地的佛寺僧众自然也根据自己的户籍地进行了迁移安置。
看似将他们打散了,可因为这行业的从业人员本来就极多,相当于被集中到了全国两千多个聚居地中,从某种角度讲,密度反而更高了。
而当时的时局本来就人心动荡,很多僧众出于好意也好,出于其他想法也罢,开始有意识的在周围的人群中再次开始了传播佛法教义的活动,表面上也起到了一些良好的效果,帮助当局稳定人心秩序。
但当局对此不仅没有高兴,反而非常警惕,不管出于任何理由,在当时那种局势下,全国必须只能有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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