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帝登基之后休养生息,整整等待十年才改元,就在这位年富力强的君王准备开启一统天下的大幕时,一桩意外又逼迫他停下来。
如今局势越来越利于大梁,国库充盈,军容鼎盛,或许开平帝能完成高祖皇帝都不曾做到的丰功伟绩,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去动裴戎?
这十多年来,开平帝费尽心机调整朝堂和军中布局,一步步完成他的构想。现在两府均衡,军中稳定,只待一个契机,大梁就可以先取西吴再伐南周,成就一统天下之伟业。
只要裴戎没有失心疯领着亲兵攻打皇城造反,皇帝都不会动他。
虽然裴越将证据交上来,然而人心难测,谁能保证军中不会动荡?谁能保证那些勋贵不会误解这是天家要清洗的讯号?
沈默云沉声问道:“越哥儿,你希望我怎么做?”
裴越早就料到今天不会那么顺利。
他迎着沈默云古井不波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或许不知,这件证据并非是晚辈一人所得,当时尚有京军南营二十四位将士在场,以及广平侯之子谷范。晚辈年纪尚轻,建功立业不急于一时。但是对那些为国拼命的将士来说,这是一份不容忽视的功勋,他们出生入死与山贼拼杀,不仅斩获大量贼首,还缴获这件证据。晚辈觉得,如果不是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与山贼勾结,京营和城外百姓也不会死伤甚众。”
沈默云听出裴越的弦外之音。
他此行不是为了私仇,而是为了公义。
如果沈默云坚持要将这件事大事化小,甚至强行压下来,那裴越就会通过别的渠道揭发裴戎的罪恶。以子告父在大梁是重罪,但裴越此举却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纵然是那些名门大儒也挑不出什么错。
真是一个有趣且狠辣的年轻人啊。
沈默云在心里轻叹一声,随后将那张纸小心收起,面色平静地说道:“你的想法我听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如实向陛下禀报。”
裴越只要这样一句承诺,此行的目的便已达成。
沈默云又道:“越哥儿,我必须提前与你说明,即便我将这件事禀报给陛下,最终的结果也很难符合你的预料。”
裴越略微有些不解道:“铁证如山,陛下难道还会偏袒他?”
沈默云摇头道:“不是偏袒。陛下就算是天下至尊,也无法随心所欲,很多时候必须要考量方方面面的影响。裴戎此人若非托生于定国府,凭他做下的这种事早就死了八百次,都不需要你交上来的证据。但是裴家终究不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裴越双眼微眯,冷声道:“有何不同?”
沈默云坦诚地说道:“世人会问,定国家主有什么必要和山贼勾结?这份证据真的能取信于满朝文武?谁能保证此举不会让天家与勋贵相互生疑?”
裴越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当着沈默云的面,有些放肆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