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脑袋杵在谢川心口:“可上面的字和张相爷现在的字大有不同。”
谢川推开他的头:“那时候张相爷还年轻,字应该还没有如今这般洞达,该是他的字不假。”
李俊收回脖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和:“是,二十年前,他还没有如今老道。”
宋绘月伸出手指往醪糟里蘸,随后在桌上拆了个死字。
香甜的气味在桌上弥漫,手指起落之间,一个酷似张瑞字迹的“死”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比划拆开放大,和信纸上的“死”字相对,果然起笔、落笔、勾连之处十分相似。
人的字迹会变,但是习惯数十年如一日,很难变化。
“就是他的字,没错。”宋绘月收回手指,想往嘴里送,晋王眼疾手快,欠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吃。”
黄庭连忙奉上干净帕子,又把这碗醪糟也一并换掉。
宋绘月一时忘形,将幼年时的习惯又捡了起来,谢家父子都知道她这个毛病,因此会心一笑,宋绘月擦了手,顺势将桌上字迹抹去,笑道:“只要信是真的,就好办了。”
办——怎么办?
大家又将目光投向晋王,同时把信也传到了晋王手中。
晋王看着这封信,五味陈杂。
信足以让今上活活气死,但是张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奋起反击。
眼下这封信还没出现,张家就已经宣称自己丢了印章和文书,可谓是准备十足。
要办,就要另找合适的时机,让这封信巧妙地出现在今上眼中,最后数罪并发,让张家这个庞然大物,非倒不可。
他得好好想一想。
“不急。”他将信袖了起来。
谢川也道:“越是大事,越不能急,急则生错。”
就在这时,李俊忽然对晋王道:“王爷举大事,谋定而后动,比我爹强。”
他神情古怪,好似怅然若失,又好似愤恨,盯着碗,茫茫然的吃了两口,不等晋王回答,他又看向宋绘月:“你说我爹把信藏在张家的鱼鳔胶里,是为了我好,还是还信给张家?”
宋绘月挑眉:“陈王为什么还信给张家?”
李俊笑了一声,将筷子放下,起身走到门口,十分突兀的又笑了两声,随后越笑声音越大,抱着肚子佝偻成一团,笑得声音嘶哑,眼泪成行,仿佛这封书信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笑过之后,他胡乱擦了把脸,摸到自己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之时,又轻轻“呵”了一声。
失态过后,他扭头对宋绘月道:“不见了,我回太行陉去。”
说罢,他挺直了腰杆,身姿挺拔的往外走,长袖随风而起,行云流水,是大家子弟铭刻于心的身姿和风采。
他走的空空荡荡,感情已经在方才宣泄完毕,不必再费尽心力的活下去,因为接下来谁都顾不上他,他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上几年日子。
在他走后,谢舟道:“他疯了?”
宋绘月摇头:“看到信受了刺激。”
二十年的逃亡,又在太行陉中守着陈王尸首这么久,若非李俊心志坚定,早在脸被烧伤之时,就已经疯魔,哪里还能找到这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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