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千般滋味,倒是涌上心头。
武后大权在握时,他是北门学士,分宰相之权,威风八面。
武后风光不再后,他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变成了小小的著作佐郎,还要忍受同僚的异样目光。
由奢入俭难,苗神客受不了那些目光,干脆就来崇贤馆办公,眼不见心不烦。
李彦却没有半点小看北门学士的意思,这群人无论是能力还是眼界,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只可惜出身寒庶,又太过依附武后,武后一倒霉,他们自然也就受到牵连,地位一落千丈。
两人闲聊几句,铺垫完毕后,李彦开口道:“我此来,是为了崔侍郎的事。”
苗神客立刻起身,警惕的四处看看,确定了隔墙无耳后,才来到面前低声道:“李机宜请说,我定全力相助。”
李彦不是乱找人的,最初提出崔守业为求相位,不择手段的,就是苗神客。
此人代表着武后的立场,李彦猜测,武后很可能向崔守业伸出过橄榄枝,被那老头拒绝了。
武后表面上给人很强势的感觉,但实际上一直到李治病重去世,朝内反对她的力量都很庞大。
更别提这个时期,崔守业想要成为宰相,也不会巴结武后。
因为她说了不算。
不然的话,武后直接提拔自己的人当宰相就是了,何必用北门学士分宰相之权呢?
就是因为真正宰相的任命,她管不到,都在李治手中捏着,而李治也乐意让宰相的权力小一些。
李彦念头转了转,开始讲述崔守业与江南血案。
苗神客听了后,露出沉思:“此事确实古怪,江南道除漕运外,并不受重视,即便此案甚大,在刑部搁置便是,交由大理寺审核一次,也就过去了,何必诸多掩饰呢?”
李彦直言:“我怀疑崔侍郎隐瞒了什么。”
苗神客道:“请李机宜将案卷复述一遍。”
李彦仔细复述了一遍,苗神客想了想道:“断案之事,李机宜都未堪破,我自然不行,只是有些奇怪,这案卷没头没尾,那位搜查村子的刑部官员是谁?上面为何没有记录?”
李彦道:“如果是刑部官员就好了,吏员名姓常常不见于文书记载。”
苗神客摇头:“不对,由于此案没有县令和县尉的参与,全程都是这吏员的所见所闻,按照刑部规矩,为了事后追查,也必须写上姓名,而非如此身份模糊。”
李彦还真不知道这点,目光凝重起来:“苗佐郎的意思,疑点很可能就出在这吏员身上,此人的身份能查到吗?”
苗神客可不希望一直留在这里编书,顿时把握住机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去追查此人,李机宜先回去,正午之后,我们在含光门见。”
李彦起身,拱手一礼:“好,此事就拜托苗佐郎了。”
苗神客还礼,斗志昂扬:“定竭尽全力!”
……
李彦努力查案后,回到内卫,心安理得的开始带薪练功。
不比昨天的缓慢,今日下班时间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他舒展了一下身姿,满意于劲力的进步,往皇城外而去。
远远就见到苗神客正等在城门边上。
只是相比起不久前的干劲满满,此时的北门学士脸色却很差。
发现李彦后,他居然迟疑了一下,才走了过来:“李机宜,查到了。”
李彦不惊反喜,见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武后的人真好用!
既然苗神客来了,就说明他还是敢说的,李彦也不急,平静的问道:“那位刑部吏员是谁?”
苗神客沉默少许,以极低极低的声音道:“不是吏员,而是六年前的刑部员外郎,李思冲。”
“李思冲?”
李彦想了想。
这名字好熟悉。
长安县尉李峤的话闪入脑海:
“李侍郎联宗于我赵郡李氏南祖,其子思冲,才情美质,璞玉真知,与我是至交好友……”
宰相李敬玄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