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承庆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沉下:“如果科举入仕的官员增多,门荫和其他方式入仕的官员,升迁之路将更加困难。”
韦玄贞道:“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才学之士自有骄傲,谁又愿意落得个靠祖辈恩荫的名声呢?”
韦承庆皱眉:“老夫自然不可能排斥族内上进自强的风气,一个世族想要存世悠久,才流辈出是必须的,可门荫的优势也必须保持,如果人人都靠才学,我关内士族的优势就愈发难以维持了。”
这话很露骨,但也很实在,所谓特权,就建立在不公平之上。
世家最强盛时期,无疑是魏晋时期的上品无寒门,只要有个好出身,傻子都能身居高位,等到了唐朝正式实施科举,已经大大削弱了特权。
所以五姓七家那种出了众多宰相的山东高门,权势不容否认,但真的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夸张,世家一再衰弱,到了唐时已是外强中干,否则也不会被一波推平。
韦氏叔侄自然不可能有那等远见,他们是想到如今关内年轻一辈的浪荡无为,米虫众多,暗暗叹息。
世道越是公平,高门的腐朽就越是无法掩饰。
两人沉默片刻,却又下意识地将目光投注到一位被众士子簇拥的官员身上,韦承庆问道:“那是何人?”
韦玄贞道:“苏味道,字守真,此人文采富丽,素有才名,高中状元,被裴侍郎召为女婿,现在已是中书省主书,在士林中颇有声名。”
韦承庆眼睛微微一亮:“裴侍郎的女婿,哪一科的?”
韦玄贞低声道:“苏守真高中状元时,裴侍郎并无任何偏私,直到过了吏部铨选后,才正式结亲的。”
韦承庆没抓到把柄,不禁有些泱泱:“河东裴氏家风严谨,如今一门三裴,真是显赫啊!”
所谓三裴,是指原凉州都督,后任兵部尚书,现迁中书令的裴思简;
吏部侍郎,内卫阁领,洮河道大总管,即将班师回朝的裴行俭;
还有就是左金吾卫将军,同样是裴皇后之父,身为国丈的裴居道。
京兆韦氏固然显赫,但一直想要进入政事堂为相,之前投靠武后也是这个目的,结果不仅没得到宰相之位,还连累了好几位刺史罢官获罪,可谓大败亏输,现在眼见一向低调的裴氏声名大振,韦承庆的语气里免不了有些酸溜溜的。
韦玄贞则道:“陛下接下来要开漕司,设立诸路转运使,小侄以为,这个职务很适合叔父。”
韦承庆抚须道:“不错,漕运之责日益重要,这漕司看似是新部,却能把控各地州县,内卫阁领老夫主动放弃,这漕司就不能错失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近来江南之地又不太平,听闻流寇作乱,区区几个折冲府根本无法剿匪,圣人招了来仆射去问了好几次话,看来也头疼得很呢!”
韦玄贞皱了皱眉,觉得江南乱象不是好事,毕竟之前关内受灾时全靠江南米粮救济,刚要引开话题,就见到前方人群骚动,然后一队囚车押了过来。
韦承庆和韦玄贞立刻紧张起来,立于原地不敢动弹,直到囚车近了,听到喝骂哭泣,才从行人痛恨的声音里得知,这些要行刑的是牙婆人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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