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与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境——他明明是从家里狂奔出来的,但跑出19号院后周围就不是吉祥胡同了,他握紧手里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看了看手机,显示他拨打的用户是个陌生的名字,一串陌生的数字。
他赶紧掐断,重新输入奶奶的号码,但拨出去的时候,又自动变成那个名字。
他再改打景书的手机,结果,再次自动跳回那个名字。
糖豆。
是谁?
为什么他通讯里有这个备注?他分明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又开始漫无边际地跑,和前几次一样,隐隐约约的,好像有鼓乐在指印,忽远又忽近。
“贺君与……”
有人在身后叫他,声音怯怯的。
他回头,是个皮肤黝黑身材微胖的女孩儿,见他回头,往后退了两步,仍是怯怯的模样,低着头。
他不认识。
他转身继续跑,身后的女孩儿一直追着他,喊他的名字。
他有点烦,他有事,要去找奶奶,女孩却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你别烦我了!放开!”他用力甩手。
总算是把人给甩掉了,他发足狂奔,莫名地,又奔到了医院,急诊室的走廊,医护推着推床往急救室里赶。
“医生?她怎么样?医生?”他追着车。
没有人回答他。
推床上的女孩儿微微睁着眼,眼泪流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成诡异的红色,一串串往下坠,“贺君与,对不起,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贺君与,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贺君与,如果有来生,愿我们再也不相见,就算相见也互不相识……做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吧……”
他心里很痛,字字诛心,不过如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哪里来的水珠大颗大颗地滴落,落在她的衣服上,染满血迹的胸口,颜色被水珠滴滴晕浅。
那水珠,打在她身上,她疼吗?
急救室门一关,将她和一切都关在了门的那一端。
忽觉脸上冰凉,他一摸,满手湿润。
那大颗大颗滴落的,是他的泪吗?
手机铃响。
他接听,没有声音,铃声却还在响。
“哥,哥,电话!”有人推他,“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他猛然醒来,人坐在窗口,趴在桌上,面前摆着电脑,恍恍惚惚的,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院子里那棵西府海棠,他的手机铃声在锲而不舍地响着,黄大显不知从哪回来。
睡着了?
所以,又是梦吗?
“你今天不去陪奶奶?”贺君与强行压着脑海里翻涌的刚才的画面,拿过翻面搁在桌上的手机,没听清黄大显回答了什么,只看见手机上来电显示,是景书打来的。
“喂?”他接电话的时候,手机差点没拿稳。
“贺律师!贺律师!你赶紧过来!奶奶在医院里……”
贺君与脑子里“嗡”地一响,这一天还是如约来了吗?他的预感没有错?即便在梦里?
“在哪所医院?出了什么事?”他边接电话边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