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样也都是姓朱,这些朱家后人既非反贼,对天子来讲,就算不关乎情感,也关乎颜面。
皇家血脉,最后落得沿街做乞丐,真是风水又倒转回去,叫天下笑话他朱家,终究还是离不了“要饭”二字吗?
最可恨的是,外头的风声偏偏还是,宗藩禄米挤占了军饷。
“王安,各地宗藩加起来,一年的禄米多少石?”
王安任职司礼监,对于户部送进来的奏章不陌生,略一回忆便说道:“万岁爷,禄米如今多折成银两,折色之间,里头的花样就不好说了。奴婢斗胆估一估,各藩折银,应发放的禄银,总共约莫两百万银上下,实际欠个百来万,是常事。”
朱常洛冷笑一声:“江山都是我朱家打下的,到如今,每年就问度支讨八九十万两银子糊个口,都要被那些文官骂个狗血喷头!呵呵,也对,欠宗藩的钱,不怕,难道他们真能将州府衙门砸了不成?北虏的钱,可欠不得。”
郑海珠静静地听着。
皇帝为此而觉得憋屈,正常。
皇帝相信她郑海珠比外头的臣子更关心事实,很好。
但皇帝的思路,不对。
就算这万里江山,是你朱家给改了姓的,但更是苍生出力维系的。
每年支出八九十万两,还是支出八九百万两,本质没有分别,都是你朱家白吃白喝的民脂民膏。
百姓做牛做马所交的田赋税银,变成军费,姑且还能说是换一份外虏不犯的和平。
变成宗禄养你们朱家的后代,凭啥?
得把这个数量庞大的人群,也拉出来干活儿。
那边厢,朱常洛骂了几句气话,心里平顺了些,又转向郑海珠问道:“你刚才说有什么主意来着?”
郑海珠起身,从袖带里掏出纸笺,交给一旁的曹化淳:“有劳曹公公呈送万岁爷。”
朱常洛在龙案后接过,边看边念叨。
“改‘习学五年获支禄米’为‘上番五年获支禄米’?”
这第一条,就让朱常洛目露惊讶。
郑海珠从容解释道:“陛下,国朝肇始,我大明宗藩男儿,可是比如今的九边劲旅还战力了得。洪武朝时,北元残余仍嚣张肆虐,太祖爷将九字分封于东起广宁、西至甘州的防线上,辽王、宁王、永乐爷、谷王、晋王、代王、秦王、庆王、肃王,是为‘九大塞王’,麾下甲士精锐少则数千,多则万余,进可御敌,退可安民,当年景象,何其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只可惜……”
郑海珠没有抒情下去。
“只可惜”后面的那番话,真说出来就不大好听了。
自古帝王家,能打的儿子太多,皆是福祸相倚的道理,对外的确唬人,内里争斗起来,更是你死我活的好戏。
朱明江山才传到第二代,就因为削藩,叔叔造了侄儿的反。朱棣上位后,继续削藩,无非比侄儿的做法稍微润滑一些,但后果就是,边疆的藩王们,越来越弱鸡。
到了土木堡之变、蒙古人又汹汹而来时,原本那些边塞亲王的后代们,秦王在梦游,代王、潞王和晋王想带着老婆孩子逃回内地避难,总算兰州的肃王和平凉的韩王还有点血性,各自凑出来几百人马准备勤王。最有亮点的还是鲁王,迅速调集王府护卫交给驻守临清的武将,供朝廷驱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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