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魏司正,怎地亲自来送炭?”曹化淳的笑容不减,语气则有几分揶揄。
目下还叫“魏进忠”的魏忠贤,满脸谦恭,躬身作揖:“郑夫人安康,曹公公安康,小的虽仍在惜薪司当差,但已被除了司正一职。”
“啊?”曹化淳本就事先得了王安与郑海珠的吩咐,此际假作诧异万分,瞄了瞄郑海珠。
郑海珠心里笑赞一句“自古公公皆戏骨”,眼神则换了与曹化淳同款的惊讶:“不是与王公公说过,我一早就不觉得,客嬷嬷那次在文华殿整出来的风波,和这位魏公公有什么干系。更不必说那巡捕营的崔文敬了。”
说着,目光投向魏忠贤:“我进京时,头一个遇到的,就是魏公公,见识过公公在通县码头处事有度的风采,也看得分明,你与崔文敬不过点头之交。”
魏忠贤闻言,满面感念动容,还在嘴角掺上淡淡的苦意。
但他并未在委屈的腔调上大作文章,而是将一副虎背熊腰的身躯,躬得小猧子般。
却不妨碍灵活地转身,从小火者手里拿过一个包了锦缎的暖手炉,呈给郑海珠:“夫人如今,比内翰们还叫万岁爷倚重,定要常来御前对奏。天这般冷,一路走来,院里待诏,可莫冻着了夫人。小的特意找京中顶手巧的铜匠,打了这个炉子。里头放的炭也有讲究,小的都专门凿了,回头给夫人送去,管够。”
郑海珠接了炉子,摩挲几下,确实温暖熨帖。
“魏公公有心了,”郑海珠揣好暖炉,见魏忠贤没有挪步的意思,遂主动问道,“公公可是有话与我说?”
魏忠贤抬头,看看曹化淳。
曹化淳大度地摆摆手:“咱兄弟不必客气,来,你的这些孩子,随我往暖阁放炭去,你送夫人出东华门。”
……
近冬的太阳,就算时逢午未之交,也没什么暖气。
郑海珠盯着青砖地上缓缓移动的两个几乎一般高的人影,和煦开口道:“魏公公,你不必佝着身子,你也是在这紫禁城里有头有脸的,叫火者牌子们看去,不妥。”
魏忠贤陪着小心道:“咱这样的,头脸还不都是万岁爷和司礼监的老大人们赏的。客嬷嬷她不懂事,冒犯了夫人,惹恼了万岁爷和五皇子,她倒是一走了之,王公公可不就拿我出气。”
郑海珠闻言,倏地驻足,微拧着眉头,盯着魏忠贤:“哪个王公公?王安公公?拿你出气?怎会,我今日还听王公公在万岁爷跟前夸你办差尽心,不管在甲字库,还是惜薪司,从没出过错儿,且不耽误伺候皇长子。”
魏忠贤转了惊喜:“王公公真这么说过?”
郑海珠道:“我诓你作甚,就为了谢谢你送个暖手炉给我?”
魏忠贤讪讪,一时接不上话。
郑海珠倒摆出对这个话题颇有谈兴的模样,正色道:“魏公公今日若要与我辩白,或者为你那菜户娘子讨个饶儿,成,我应了。我整日满盆满钵的事,哪有空记着这些小过节。但你若误会了王公公,那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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