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赞许地点头:“那些买卖已经做高了的晋商大家,不缺人,更不缺本钱,还对你们常家得了万岁爷和我的差遣,心里不得劲儿。让他们留在张家口吃老本吧,咱们要做的,是将刚开始跑码头的晋人吸引过来,立好一个新山头。仲莘,你们常家在大宁发达了,可别忘了孝敬马将军。”
常仲莘慨然道:“那是一定的,若无将士们镇守,商贾们哪敢过来。”
郑海珠笑笑,瞥一眼自己的临时保镖头子黄祖德,作了对自己人的不加避讳的口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祖德若也想出来干一番天地,留在马将军麾下,领参谋长一职,不屈才。不打仗的时候,还能与常公子共谋大宁镇互市的诸般事宜,岂非顺溜得很?”
黄祖德心中一喜。
锦衣卫听起来唬人,乃天子亲卫,其实天子还有太监那伙真正的家奴,就算指挥使骆思恭和北镇抚司都督刘侨,不也得常看东厂的脸色么,遑论自己这个连百户都还没升上的小人物。平日里抓人或抄家,捞点油水,也得先交给上头的卫官。
还不如来关外这样的新地界闯闯。
瞧那小马将军,不但对手下兄弟仁义,与夫人的交情也厚,算得御前有人的武将,值得一投。
黄祖德遂十二分地笃诚道:“若得夫人这般安置,卑职求之不得。”
……
车队终于进入蒙古察哈尔部的核心控制区,离察汗浩特城还有不到百公里。
荷卓下令蒙古侍卫们引着大部人马来到山崖下一座黄教寺庙,做最后的休整,并命快马先去王城禀报林丹汗和苏泰大福晋。
郑海珠也完成了那件松江布与灰鼠皮、貂子皮缝制成的裘袄。
“满将军,你吃完了,把这件袄子,送去可敦嬷嬷那里。”
斜阳下,郑海珠穿过寺庙前雪原上的一处处炊饭热气,找到正在和手下兄弟烤兔子吃的满桂。
满桂把啃了一半的兔腿塞给身边小兵,在棉甲上抹了抹手,就要过来接。
再一看郑夫人手中那包袱皮,乃质地上乘的绸子,瞧着比张家口富户家小姐穿的裙子还金贵,忙又把手缩了回来,抓一把雪,仔细搓一遍手掌。
“莫脏了这样贵的绸子,”满桂道,“不吃兔子了,咱现在就去送,天再黑了,不妥。”
正在给另一个兔子开膛的宣镇兵,咧嘴道:“天黑才好咧,头儿就和那可敦嬷嬷直接入了洞房呗。这喇嘛庙修得挺像那么回事,比咱的破帐篷好多了。”
“你个瓜娃子,胡说什么,老子烤了你!”满桂一脚踹向那小兵。
却显然收着劲道,那小兵轻松躲开,嬉笑道:“将军饶命,小的给你……们,倒尿盆子赔罪。”
郑海珠一路来已看出,满桂上阵杀敌前,对手下的二十来个宣大兵严厉如煞神,平日里却是打成一片、当作手足般,并无架子。
她于是也挂了凑趣之色,一面将包袱递给满桂,一面问小兵:“你们的头儿,看上那可敦嬷嬷了?”
小兵也喜欢郑夫人平易随和的作派,越发绘声绘色道:“头儿看不看得上那婆娘,咱不晓得,那婆娘,应是有几分那个意思了,要不然,为啥这几日,都给咱们送酥油来?小的去问了几个川蛮子,他们可没有。”
“住嘴,”满桂作势又要踹他,“不许一口一个婆娘的,那婆娘汉话很好,若听到咱们这般无礼,回头发脾气,耽误夫人的正事。”
郑海珠抿抿嘴,道声“你们继续吃兔子吧,满将军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