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舞厅顶部的反光镜,冰冷的银色月光形成光柱,如高灯投射在展台上。
那是一个大概有饭盒大小的矩形八音盒!
这个八音盒造型极为精致古朴。黑檀木的底座旁边有一个老式的金属旋钮。
盒子上端有两个圆形的轨道,一个空了,另一个轨道上,有着一个精致的小人偶。
说是人偶有点不恰当。
不同于普通八音盒上动作固定的人偶,这个有着两个指节高、金属质地的女性人形物体,堪称是手办级别的傀儡。
火柴棒粗细的手臂和长腿上,以能够活动的金属关节连接。
一头齐肩银色短发的她,穿着一套飘然欲仙的白色芭蕾舞连衣裙,肩上荡开的几条白丝系带无风自动。
令人心悸的却是女性傀儡的脸:四分之三是材质不明、宛若用硅胶制成的精致脸蛋,而左额的塌陷部位赫然有着极为写实的人骨结构。玻璃质地的眼球里,似乎镶嵌着一粒小小的蓝宝石作为眼瞳。
可那暴凸的眼珠子,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无比惊栗诡异,仅仅瞥一眼,就有种视线无法挪开的恍惚感。
可惜,伴随大厅腐朽的吊顶落下簌簌灰尘……
‘它’来了。
“嘭!嘭!嘭!”
这是激烈得无法平复的心跳!
环顾四周,不再犹豫。
马克快速放下了煤油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张断了一个角的红色贵妃椅底下。
钻入这个大概有四十厘米高的缝隙里,硬是有种当上隔壁老王的错觉。
随着舞厅大门口被撞开的轰然爆裂声传至,马克知道:
它,真的来了。
“马克……马克……没事了,那个怪物……被我打跑了……出来吧……”呢喃式的呼唤声,带着变调的嘶哑。明明声音在大门口传来,硬是有种来自幽冥的错觉。
“吧嗒!吧嗒!”
很奇异的脚步声,感觉来者不止一双脚。
马克的神经霎时间绷紧到极致。他认出来,这是其中一个冒险同伴的声音,叫什么来着?
“你……不用躲了……我知道……你在这……”
脚步声中,还夹杂着液体滴落地面的浅淡声音,随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荡开,躲在椅子底下的马克蓦然间瞳子收缩到极致。
有人找,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借着舞厅地面上漾开的昏暗煤油灯光,一双带着血腥味的手掌和半截苍白的手臂进入马克的视界。
对方四肢着地趴伏着,感觉上,胸部快触及到地板;
随即,它的下巴,缓缓地出现在了马克的视野之中。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不,紧张和恐惧到极点的情绪让他这一刻彻底忘记自己还会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不断下移的下巴。
然后,是白到发青的下唇、上唇,弯钩一样的鼻尖。
再往下一点点,再下一点点……
只要再一点……
马克就能看见这玩意的脸了。
当然这也意味着,对方同样可以看见贵妃椅下面的他。
马克明知道,再多片刻,自己就会被看到,被逮到,但他就是不敢挪开自己的视线。
就在他被吓到几乎心肺停止的刹那,
这张脸突然开始回升,它的上唇、下唇、下巴,也接连从马克的视野中消失。
脚步声离开了贵妃椅,出了舞厅,越发远离。
它,走了。
马克终于意识到,他似乎憋气了很久,张开嘴,开始无声地大口大口迎接空气。
因为大脑缺氧而头晕目眩,眼角不自觉地淌出泪水。
这么一个大男人,愣是想哭。
穿越前,他从未忧愁过什么,读书时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晚该答应哪个系花出去约会,打篮球时因为太多妞在场边吵吵嚷嚷而听不到裁判的哨子。
只要不公开犯罪,他随便做什么都行。
曾经有无数机会放在他面前,他不懂珍惜。
现在?
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在这见鬼的世界多呆一秒。
就在他诅咒着命运,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时候,忽然一张苍白而狰狞的脸庞映入眼帘。
它半张脸皮已经被扒拉开,露出猩红的眼眶、鼓胀的脸颊肌肉,以及半个牙床。
带着无上的恶意,它,幽幽地开口了。
“……原来,你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