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指引,我望向大屋的角落,在那里堆着一滩破烂,朝露旁放着手帕,布绢上搁着团软物,那是半条苍白小臂和心脏,便代表了小苍兰的全部。她手指漆黑,五指依旧抓着一段焦炭。我失魂落魄地走去,捧起它掰开拇指,灰烬掉落在我腿上,化作了粉末。
那是被烈火焚毁的掘墓人面罩,至于哪个部分已无法辨识。总之,小苍兰在临死一刻,仍紧紧抱着它,在毁天灭地的天音乱刺中被炸得粉身碎骨。
“怎么会这样?死的那人应该是我才对!难道说是我杀了她?”我抽身回去,从勿忘我手中夺过人骨刀,冲着她们大叫:“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什么都不做吗?”
“你先将刀放下,什么178天?等待十年的?为何不能静下心来说与我们知道?”博尔顿见我情绪失控,不由躲到女招待身后,问:“怎么救?只可惜万渊鬼是你而不是她。”
“我的皮肤,我的血肉,我的五脏六腑,我的每一寸骨髓,都可以给她!小苍兰若是死了,我也不打算继续苟活!”我撕心裂肺地哭道:“她的真名叫雅典娜,她是我的妻子啊。”
她们彼此相视,面面相嘘不知该说什么,对我而言,却是彻骨的伤逝与揪心。见她们实难理解,我抓过半截手臂,将之投入缅床,随后举刀连连剜割自己,将碎末投入铁棺。她们见状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窜上前来,死死擒住四肢,将我踏翻在地。
见无力挣脱,我惨伤地默默流泪,反倒平静了下来。她们见我不再挣扎,便将我扶到墙角坐下,询问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将嚣尘之海的事大致向博尔顿描述一遍。当他听闻我打算利用自己一部分促生小苍兰复活过来,不由恍然大悟。
“你别说,或许这真的管用!你们反正要去瓮房拿心脏,顺道将刑徒一起带来,他至少还在喘气。妙啊,这法子没准能奏效。”听完他便催促着女招待和正直者,责令她俩去办事。见俩人走远,便让勿忘我趴低身子,驮着他爬到缅床前往里观望。就这样看了一阵,博尔顿冲着我高叫起来:“快,你快来看,沉湖起效了,前女魔正在复原回来!”
我踏着水银线身子浮空,来到缅床的另一端,侧目去看。阵阵香雾之中,那半截胳臂已蔓生出去,渐渐出现了胸骨,正有无数长虫在加班加点,配合底下草茎疯狂鼓噪着。照这架势半小时后,我便能见到完整无缺的她。想到此我招引来更多羽蝶,激动地发出了之音。
“听着,你俩的感觉是错的,没有十年这么久,这或许就是冥河长廊里感觉不到时间的缘故。事实上,你们从炸碎到现在,才仅仅过了二十分钟,希望还来得及补救。”他自言自语地跃下弥利耶的肩头,在大屋内左右踱步,不时回首去看缅床,问:“也就是说,你俩搞懂了可萨汗面罩的秘密?那踏入双耳洞窟后,又发生了什么?”
有关老吕库古创建的度假村,是否该毫无保留地告知他?我掂量不出利弊。既然小屁孩是这里最有智慧之人,另外他们世界之子又属于这个家族的旁系,理应无关紧要。不过,站立一旁的勿忘我,却不时向我眨眼,似乎是种警示,想我有所保留。我默默点头,随后挑选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向博尔顿描述一番,掐头去尾隐瞒了画像悠悠然开口这些细节。
“这个信息量实在太巨大了,我简直喘不上气来,容我好好思索片刻。”虽经过一番修饰,我的口述仍让小屁孩震撼不已。他冲我摆摆手,独自在墙角坐下,喃喃自语起来:“原来可萨汗面罩能望见过去是这么个原理,山庄就藏在其中,阴宅的设计居然是为了隐藏?原来如此。咱们这辈人,与星云之屁他们相比,实在是太无能,太低劣了,哎。”
“什么是万渊鬼?”我借着话题向勿忘我走去,推着她肩头,示意去他处说话,边走边问:“咱俩的事该谈一谈了。在大屋里你当真以为我会杀你?急着想申明自己的重要性?实际你想说的话小苍兰已告知了我。但你放心,我并未因此恨你,相反很感激。因你的缘故,才为无法建立返金线做下扣,更让我知晓了自己的本质。告诉我,这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万渊鬼是一种至高邪灵,如同半妖般拥有不同的潜质,是特别棘手并难缠的恶鬼。对你而言,已是个过去式,现在的你不过是只末流女妖,也敢拿这事来威胁我?没大没小的,真以为自己能赢我?那就来打一架,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弥利耶朝不远处的博尔顿扫了一眼,口吻逐渐放缓,却不正面回答,说:“这种事无关紧要,既然已发生,我自然会做出弥补,你早些知道晚些知道都没有区别。我说,你这乡下妞,该不会都向小破孩子坦白交代了吧?就没保留下什么?要知道资讯这种东西,有时可比性命还要珍贵。”
“我压根就不想参与到这整件破事中来,事实上我的人生,已经被你们这群畜生彻底毁了!作为受害方,我想知道事情原委难道很过份?”见勿忘我贼眼溜溜,通过她一贯的尿性,我敢肯定,这贼婆娘又在图谋鬼主意,企图以交换条件来挖掘出真相。想到此我故作慷慨激昂之状站起身,大声控诉其不仁不义,眼睛却盯着博尔顿观察。
可惜,小屁孩认为这是拉拉间寻常的斗嘴,他只顾咬着水笔笔帽,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你这小骚狐狸莫非是疯了?忽然间哇哇怪嚎。”勿忘我急出一头冷汗,忙将我拉倒坐下,赔着笑脸压低声调,解释说:“我那么做是迫不得已,你曾经问我为何会混在一群提灯丧妇中?那是为了引你上钩。有关怎么破水晶心瓣以及权柄者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那为何故作一无所知忽悠我为你探路?装得跟头一回进来似的?”
“我确实是首度闯进阴蜮,但没料到会遭上修罗之松。毕竟我在其他大山里见过权柄者被人分食的暴行。不仅我知道,那小破孩也同样知道,所有人中只有圣维塔莱被蒙在鼓里,但他们不操弄,只是雇来的破法者而已。世界之子在出发前,已准备了他们的吕库古小姐,那是个不知哪拐来的乡下妞,趁天黑跑上公路打算向警署求助。我开了整夜的车,一没留神将她撞死了,这才出此下策,打算以自己为饵取代她身份,所以才混在黑寡妇之中。”
“你拖上我就为了图自己活命?可我是个男人,这番操作岂不是难于登天?”望着她故作深沉地抽着weed,我不免感到好笑,指了指博尔顿,道:“另外,你当人家傻啊?他第一眼就已识别出你年龄,曾对我说,勉强也可以滥竽充数,但岁数太大了,而且不是处女!”
“只有弥利耶之间才能洞破伪装,瞧见真实彼此。对他们而言,揭穿魇术劳师久远,还不一定能成功。你这小贱人,究竟还想不想知道了?再敢嘲讽我半句试试?”她颇为不满地瞪圆深黛闪亮眼睛,抱住我脑袋拖到怀里,笑道:“可最意想不到的是,我在破窑遇上了你们。其实直到现在,我仍判断不了你究竟是不是弥利耶,但基本已判明,你可能是马特提利。”
“马特提利不等于万渊鬼,前者是活人,后者是死尸。什么不知哪拐来的乡下妞?原本的吕库古小姐也是‘世界之子’,难怪会无端失踪,原来已被你撞死在公路!”哪知,私聊却被博尔顿听在耳中,他站立起身,朝我这头过来,问:“我有几个问题需要得到你的确认。”
我见获取真想的机会近在咫尺,将被他搅乎又得泡汤。忙迎着他上前,故意挤出笑容,俯身应答,说给我几分钟搞清自己的事,回头随便他提问,才将小屁孩打发回去。
“在破窑时你作壁上观,究竟发生了什么?”回到原处,我又为她点燃一支weed,问。
“我见到了这辈子最无法理解的一幕,那就是在你背后,始终跟随着一条黑影。”
我背上芒刺顿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看向自己身后。始终拖着条黑影,那不就是鬼吗?难道我被跗足了?我被冤鬼缠上了?这些难以置信的话,相信勿忘我没在唬人。
“是的,起初我以为自己眼花,便跟着你们走走停停,不断在边上观测。不论怎么看,黑影都步步趋附,完全是你的一部分。这种现象迄今为止我都没遇见过。见那黑影天姿国色,举止高雅又恬静,这才诞生了灵感。”勿忘我接过weed,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叹道:“直到被拖来这座莫名其妙的建筑,才搞清黑影身份,她就是另一个你,被你唤作小苍兰的女人。”
“难道说早在那时,她就已经存在,与我身处同一条时空线里?并复制我的举止?”闻讯我倒抽一口寒气,同时看向缅床,道:“所以你才采用某种妖法,图谋用我来替代你,来促成你的惊天伟业?你这坏胚子可曾知道?小苍兰有多信任你?你就这样对待我俩?”
“她不存在,破窑那会她是虚幻之物,我也不懂个中原因,是怎么促成的因果。老实说直到那一刻,我仍无法办到绮丽妆容,要将个大男人从思想从肉体转化为曼妙女性?这实在是难于登天。恰在此时,你和你的小男友说着低俗笑话闯进云诺虫之地,还虎逼赫赫去瞎摸角菱默环,更把自己割伤了,这可是天助我也。”勿忘我歪着嘴讪笑,打乳罩内摸出个袖珍铁匣,启开盒盖给我过目,里头滚着三、五颗幽蓝珠子,仿若胶囊,被一根长针串着。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