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当空,银灰璀璨。
不知从何处奔涌而至的乌云,突然侵入了天空的一隅,云与月交汇,如狼烟吞天。
赵冲记得自己跟随父兄最后一次征战沙场,那晚的天空也是如现在这般,流云掩月,袅袅萧萧。这一次领命出征鏖战,掉进了虞国和镇南候早就设置好的圈套中,所率兵马被围于孤原,援兵久候不至,缺水断粮,三军撼动。不得以之下,父子三人各率一部突围。临行前,主将自知难以幸免,嘱咐儿子说,赵家深受军候大恩,宁可死战不得投敌,若能脱困必须重返侯国,军候念及旧情,若得万一之宽宥,罪不至死,可徐图之,以待天时,东山再起。这次突围赵冲率一千余骑返回侯国时骑不过百,血染征袍,几近力竭,而他的父兄再也没有回来。这一支兵马的覆没,实为万军候指挥失误所致,但天下只有办事不力的臣子,没有错误的主子,赵冲虽死里逃生,仍被褫夺了一切军功,打回原籍沙门县,同年其母亲闻噩耗染病身故。
当赵冲茫然不知路在何方时,与他有婚约的上官媚邀他来静心观散心,并传与他一套心法,说是有助于其枪棒功夫。赵冲一身武艺,大部分为上官媚父亲传授,自是毫无怀疑。期间,上官媚和周彤加上当时才几岁的曹胖,组成三人的合击队伍时常与他对战,他即便无法取胜,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他以为自己的武艺有了飞跃,若再返沙场,必可在军中大放异彩,直到他接到沙门县丞的来信欲往县衙任职时,上官媚出言挽留,道出实情,他才知道自己走上了修仙一途。重振赵家荣耀才是他的初衷,修身遁世、无为而处对他没有半分吸引力,与上官媚不欢而散。但是在县衙任职两年,赵冲没等到重返边疆的机会,县丞需要的只是得力助手,镇压叛乱,涤荡草寇。直到数日前,县丞接到密报,有低阶修仙者在芦花镇扰民,赵冲才得到了县丞的许诺,若能招揽此三人,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内皆可满足其要求。
赵冲以为,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却不曾想最终结果会与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当风池将那张盖着鲜红印章,并包含县丞朱笔签押的通缉令一掌拍在赵冲面前时,他怒睁双眼看着,看到了自己所犯的弥天大罪,私闯军备粮库,抢劫军粮,打伤军士,毁县衙,殴命官……
赵冲面如死灰,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上官媚咬着唇在一侧看了通缉令上的文字,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温柔的目光投射在赵冲身上,眼神如妻子凝视她爱慕的夫君,情真意切,柔软,包容……
一纸通缉,让赵冲数日来忐忑的心找到了答案,同时击穿了他一切骄傲。
在风池的预想中,赵冲得知自己被通缉,断了他恢复祖上荣耀的机会,必然大发雷霆,极尽愤怒,他越是破口大骂,风池就越感觉快乐。
但实事却是相反,赵冲对风池也好,对周彤和曹胖也罢,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呆呆的坐在原地发愣,好像突然傻掉了一般。再过得一会,赵冲忽然大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如鬼哭狼嚎。然后,只见他滚动着爬到大殿之外,费劲力气的双膝跪在地上,脑袋跟捣蒜似的在麻石铺就的地面“砰砰”砸,砸得头破血流犹不自知,边哭边望天嘶吼:“父亲,母亲,哥哥,冲不孝……”
若非上官媚死死抱住赵冲,风池毫不怀疑,这赵冲怕是要磕头磕死在这里。
这是风池头一次见男人如此哭泣,他心中没有报复得逞后的喜悦,相反,他很不开心。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自己也经历过痛不欲生的往事,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姐姐,你放了他吧。”风池如是说。
“啊?哦……”上官媚乱了方寸,随后才反应过来,手中一掐诀,收了捆仙绳。
重得自由的赵冲并没有暴起与“仇人”厮杀,而是踉踉跄跄跑到地坪中,向着那如狼烟漫天的月华方向重重跪下,拜服在地,再度放声大哭,哭到后面却是大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际遇,又似在抒发堵在他心底多年来的抑郁,如醉似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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