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如打翻的墨水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渗透进来,染红了透明的纸张,顷刻间便烧毁了沉寂于此的黑暗。
有人还往屋顶丢石头,企图把关在屋子里的人压在火焰里,让他们无法抽身。
驼背的男人背起生病的孩子,起身就跑。
可尾随在其后的女人却被一根塌下来的木椽给压住了,她跟着摔在了地上,驼背的男人不顾火焰的炽热,赶忙返回房间,用手抓住起火的木头,歇力想让女人从重压下脱身。
但因为年老的缘故,以至于力气不够,那块结实的木头过于沉重,这个瘦小的老人无论怎么用力,最后都没能使得木头挪动丝毫。
女人喊他走,命令他立刻带着孩子离开,火烧得越来越大了,要不了多久,火就会占满整座屋子,到时候,再想跑就晚了。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嘴巴一直都很笨,从来都不是一个懂得说一些漂亮话的人。
他用布带绑住背后的孩子,依旧尝试去抬起那一条起火的木椽。
浓烟弥漫,室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浑浊的雾气就像是一只试图谋杀的手。
静静地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捂住他们的口鼻,静静地准备把他们带入死亡。
本来肺就不怎么健康的男人咳得死去活来。
在撕裂般地咳出一口血以后,他死咬着牙关,终于挪开了那根木椽。
女人颤抖着从木椽下爬出来,不解地看着这位仿佛是回复了青春,又仿佛是走入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中的男人。
他那坚定的黑色眼睛中,仿佛藏着一条通道,通道的尽头,依然闪烁着炯炯的光芒,而在光芒的深处,青春与苍老连成了一条时间的线,在一个个早已远去的四季中旋转、交替。
走马灯般的回忆,沦陷在他脸上的皱纹里,恍若一团浩大的野火闯入荒野。
烧尽了生命与死亡,以及命运的反复无常。
最后,追随着渐次褪去的黑色,所有的春夏秋冬匆匆流逝而过,如琥珀般,被时间之线所封存,直到没入他头上的那一根根如枯草般的白发。
男人二话不说扶起她,两人默契地手牵着手,一拐一拐地往着熊熊大火走去。
火场之外有很多戴着面具的人在等待他们,他们的手中拿着各式的农具,来者不善地盯着从火海里冲出来的三人。
凶恶的目光躲藏在面具之后,似乎在无声地警告着那三个浑身焦黑的人...
你们不应该出来的,被烧死在梦里多好。
你们...
这是要把大家的手都给弄脏了啊。
没有人敢在第一时间动手。
而冲出火海的男人背着孩子,扶着他的妻子,沉默地站在火焰与飞雪的交界处,冷眼凝望着这些把他和他的家人们团团围住的家伙们。
他当然知道这些戴着面具、手执利器的家伙们分别都是谁,但他没有指名道姓地直说。
说不清楚到底是厌倦了,疲乏了,还是早就预料了会有这么一天。
总之他什么也没有说。
但也没有选择投降放弃。
在冷月的深沉注视下,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天命所在,所以,他没有再度退缩,而是像神的信徒一样,用更加凶恶、更加虔诚的目光注视这些试图杀害他家人的凶徒们。
大有想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意思。
“老婆子,还能跑么?”
驼背的男人剧烈地喘着粗气,却用融雪一样温和的轻声问他搀扶着的女人。
女人久久地看着他,她那本是如春日水波般柔和的眼眸中,此刻却塞满了绝望与悲伤。
她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不能,她不能跑,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没了你,她一个人活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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