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白缨心思何等玲珑，她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陆文昭是锦衣卫，那他的好友肯定也是锦衣卫。她清楚师兄的为人，知道“日月摘星楼”这种地方不是靠俸禄过日子的锦衣卫消费得起的。
答案呼之欲出：进入摘星楼的三四十个佛郎机人就在二层，师兄是带着锦衣卫来监视他们的。
“好吧......”丁白缨将挂在脸上雀跃收敛起来，点点头回答道。
陆文昭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啊？”陆文昭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丁白缨这里，走在前面的张诗芮反而被他当成了背景板。
“丁姑娘进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你，而你这人甚至连半句话都不肯多说。改日？改哪日？去哪里？这不是没上菜吗，你在急什么？”张诗芮和丁白缨朝夕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月，其间两人一直是同吃、同住，早已将彼此引为知己。
一路上，丁白缨多次向张诗芮介绍陆文昭。在丁白缨的描述里，陆文昭有文采、有理想、有同情心......除了武学天赋一般，几乎是个完人。
可丁白缨说了很多，唯独没讲卢文昭是世袭锦衣卫。
所以，张诗芮很自然地将丁白缨“前喜后静”的变化，当成是被师兄敷衍之后的失落。
“请问姑娘是？”陆文昭这时候才开始打量张诗芮。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丁姑娘的好友就行了！”张诗芮冷哼一声，牵起丁白缨的左手。“我们还有事儿，改日再叙！”
陆文昭没法解释，所以干脆就不解释。他转过身，坐回原来的位置，迎来的却是一双双调侃的眼神。
屏风那头，郭居静觉得有个声音非常耳熟，但声音的语速和语调同他印象里的相去甚远。
“仰凤兄，怎么了？”徐光启注意到郭居静的异样。
“我好像听见了故人的声音。”郭居静回答道。
他认识锦衣卫？徐光启心下疑惑，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说屏风外的另一桌客人？”
“不，我说的是......”郭居静的话还没有说完，张诗芮便牵着丁白缨走了过来。
郭居静起身，四指并拢朝向张诗芮：“我说的是这位姑娘。”
“郭......郭先生。”张诗芮卡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传教士，所以只好称先生。
“张姑娘。”郭居静回礼道。
“这位丁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同她在三楼用饭，从窗外眺见耶稣会诸君，故来拜见。”张诗芮放开丁白缨，又恢复了此前的淡然与恭谦。
“见过丁姑娘，见过张姑娘。”郭居静先向被介绍到的丁白缨打招呼，再向张诗芮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该轮到郭居静居中介绍了，但他不确定张诗芮和徐光启是否愿意暴露身份。所以先用征询的眼神看向两人，再得到肯定的暗示之后，开始介绍：“这位是礼部尚书兼鸿胪寺卿徐光启，徐大人。他也是一名耶稣会士。”
“这位是耶稣会现任会长龙华民，龙先生。”
“这位张姑娘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千金。”
......气氛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屏风另一侧锦衣卫们也尖起耳朵。
龙虎山、耶稣会、礼部，这三伙人凑到一起可太有意思了。陆文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