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阵脚步响起,房俊一身常服、丰神俊朗,大步自奴仆打开的纱帐进入亭内,目光掠过石桌上的残酒以及刘洎的面容,这才笑着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冲着萧瑀一揖及地:“宋国公致仕返乡,纵享天伦、颐养天年,晚辈特意前来恭送,祝愿您顺风顺水、多福多寿。”
“哈哈,不必多礼。”
以房俊今时今日之地位、威势、功勋,纵然是萧瑀也不敢安坐受礼,赶紧起身,双手握着对方肩膀扶起,继而拍着他的肩膀,脸上神色复杂难明:“二郎有心了。”
今日离京,半生打拼的功名利禄尽付东流,往昔前呼后拥的场景消失不见,前来送行者寥寥无几,此等情形之下萧瑀自是希望能够多来几个人,证明以往身边簇拥之辈并非皆是追逐名利,也是有那么几个受自己人格魅力之感染,不惧朝野上下流言蜚语,至情至性。
但唯独房俊,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
倒不是心怀怨恨还是怎地,皇位争夺各为其主,谈不上私人恩怨,而是他知道只要房俊出现,必然带来了皇帝的任务……
我都已经被迫致仕告老、远离朝堂了,还要逼着我做一些不愿意之事?
但他可以拒绝么?
自然不行……
刘洎也相互见礼,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一走了之,显得他气量狭窄,三人落座。
房俊看着那一壶残酒,笑道:“刘中书家资亿万,却不料这般吝啬,送友远行,怎地也不张罗一桌好酒好菜?”
刘洎无语,心道在你面前谁敢自称一句“家资亿万”?
萧瑀笑吟吟道:“人生有如浮萍,不过是随波逐流而已,谁也不知自己在何处逗留、在何处漂泊,今日与诸位同僚缘尽于此,小酌一杯感叙别情便足以,老夫感激不尽。”
房俊一边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精致的小菜,又取出一个白瓷酒瓶,见到小火炉的炉火未熄灭,便随手将水壶放置其上,等待水温之后烫酒。
示意两人用餐,自己夹了一颗“盐豆”放入口中咀嚼,笑问道:“不知二位谈些什么?在下其实在远处逗留了一会儿,是想等着刘中书离开之后再过来的,但刘中书迟迟不去,在下也只好冒昧前来,扰了二位的谈兴。”
口中说着“冒昧”,却目光灼灼,显然对两人之前的言谈极为好奇,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知晓的模样……
萧瑀有些无语,咱们谈论什么你就算猜也猜得到,何必做出这样的姿态?
无奈道:“不过是一些缅怀往昔的酸话罢了,二郎英雄年少、意气勃发,怕是无法感受其中的酸楚无奈。”
房俊“哦”了一声,目光在两人面上转了一圈,略有惊讶:“也就是说,二位对于此次宋国公您致仕告老心存不满,对陛下如此决断怀有怨望咯?”
萧瑀下了一跳,忙道:“二郎岂可胡言?陛下宽厚仁慈,老夫感激都还来不及,岂能心存怨望?这话万万不可再说!”
虽然不至于因为心存怨望便被上纲上线从而罗织罪名,但毕竟对皇帝不敬这个罪名可不小,尤其是他往后远离朝堂,万一有人在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他连辩驳解释都不能,岂不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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