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似乎懂了大和尚要表达什么。
大和尚说到这稍作停顿,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二十五岁之后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世上所有渡不过去的恐惧其实难在不是恐惧,而是渡,听起来是不是一句废话?我从五岁开始读书,到二十五岁才悟出来的,也只有三个字......去试试。”
大和尚道:“谢谢。”
叶无坷侧头看他。
大和尚说:“谢谢你没有打断我。”
叶无坷道:“不客气。”
大和尚把他的那个手持念珠递给叶无坷:“送给你。”
叶无坷问:“为什么?”
大和尚笑着说道:“谢谢你让我坐这么好的车,能在去试试的路上风沙不侵。”
叶无坷道:“不必了,车是租的,大和尚要是愿意,替我出一半租金?”
大和尚微微一怔。
叶无坷忽然问道:“禅院里,很少有人和你说说话吧。”
大和尚又一怔。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念珠:“我是禅院的堂头和尚。”
叶无坷道:“那你也才二十六。”
大和尚又抬头看了叶无坷一眼,眼神里颇为震惊。
叶无坷道:“抱歉,总得查一查,我不知道大和尚要去试一试的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人命不是拿来试的,你我之间关系又没那么亲近,用你的话说,人生本来就是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分别,你我最多算擦肩而过。”
“可我带着的不是与我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要与我朝着一个方向走很远的,你试试什么我不管,我得保证我的人不拿命去试什么,所以查一查你多大,查一查你的经历,查一查你的目的,这些都是必然。”
他说:“我能为了一个跟我没那么亲近还擦肩而过的人,赌上许多跟我亲近还注定了一路同行的人,大和尚觉得,有几分是因为你?”
大和尚回答:“一分都没有。”
叶无坷点头:“答对了,跟你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所以我耐着性子听你说什么大道理的事不是尊重你,而是在听你说话的时候分析你的目的,我不打断你也不是什么善心善念,还是因为我也自私。”
他指了指那念珠:“自己戴着吧,你看我都不在乎你,你把你在乎的东西给我,糟蹋了,如果让我察觉到你所谓的去试试有可能让我失去亲近的朋友,那干掉你的没准也是我呢,我再拿着你送我的东西,良心上过意不去。”
大和尚沉默良久,然后微微摇头:“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触人心者,现在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廷尉府的人可怕了,你们能靠言谈就引着或是逼着人坦露心迹,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观察我,想从我身上看出个答案来。”
叶无坷笑道:“挺好玩的,还能拿工钱。”
大和尚笑了笑。
他说:“所谓的直率人往往讨厌,确实讨厌。”
叶无坷道:“众生平等。”
大和尚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向窗外,马车里恢复了叶无坷没回来之前的安静,唯有大和尚的心里不平静。
叶无坷那句你也才二十六,直接点破,不,是直接点碎了他的心思。
人生如果真的是一场马不停蹄的相逢和分别,他才二十六,他也想在相逢的时候有个朋友,想在分别的时候有人怀念。
叶无坷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告诉他:念珠虽好,换不来朋友,你说直率讨厌,我说众生平等,可你不直率,所以不平等。
“我们村里人。”
叶无坷说:“交朋友不用想那么多。”
他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远处在沙地上狂奔的大奎和二奎,然后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这个穿着一身六品锦袍的少年,加入到那两个单纯大汉的行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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