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却是四人中最坦荡的一位。
他今天的任务非常明确,全程划水。
众人心神各异地跟着黄锦,来到仁寿宫偏殿门前。
四人停下,黄锦进去禀告。
“皇上,兵部尚书杨博,内阁阁老徐阶、高拱、李春芳奉诏觐见。”
“宣!”殿里传出嘉靖帝不怒而威的声音。
“是!”
徐阶、高拱、李春芳和杨博依次进到偏殿里,只见殿中垂下一道青帐帷幔,把殿里的一半空间遮住。
隐约可以看到一身赭红道袍的嘉靖帝在帷幔后面坐着,旁边还坐着一位少年。
想必就是裕王世子殿下。
“臣徐阶/杨博/高拱/李春芳叩见皇上!”四人跪在水磨地面上,磕头行礼。
“起来,都起来!”嘉靖帝语气中很不耐烦,站起身来,在帷幔后面焦急地走动着。
“狼烟看到了吗?警钟都听到了吗?说说,怎么回事!杨博,你是兵部,你说!”
杨博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上前半步,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嘉靖年早期,土默特部俺答汗崛起,原本游牧于宣府、大同塞外的北蒙宗主、察哈尔汗被欺凌,只得率部东迁,至辽河套地区,原兀良哈三卫中的泰宁、福余诸部地。
察哈尔汗父子达赉逊和图们,还相约俺答汗,连兵进犯我辽东。俺答汗表面答应,暗中把消息通报我大明。十数年来一直如此。
去年年底,蓟辽总督杨选设计俘获朵颜卫酋长通汉,牵制俺答汗长子,右翼土默特部首领辛爱黄台吉,详情杨选有奏章禀上。”
嘉靖帝鼻子一哼,“朕看过,继续说。”
“是,陛下!当时陛下还批红,说通汉和辛爱忍辱而不发,有图谋不轨之意,叫兵部看住杨选,盯住蓟州镇兵备事。”
“是的,这是世子看完奏章后,跟朕提出的。”
嘉靖帝淡淡答了一句,却让帷帐外的四人心起波澜,高拱忍不住向旁边的李春芳看了一眼。
你小子怕不是下一个我,难怪这么稳当。
“陛下,兵部接到批红,数次向蓟辽总督衙门发札文,同时遍示蓟州、辽东两镇各卫所关隘,叫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不可疏忽大意。
四月初,蓟州镇各边急报兵部,说北虏聚集上万骑,屡屡窥边。兵部急忙去信蓟辽总督衙门,杨选很快回信,说他与通汉、辛爱通过信,说是察哈尔部图们汗,相约他们出兵辽东,抄掠一番。
杨选在信中说,他得到北虏抄掠辽东的详细路线,正调兵遣将,会合辽东镇兵马,伏击犯境北虏。臣马上送去急信,告诉他北虏狡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千万谨慎。
可是前日臣接到杨选回信,说他已经聚集蓟州镇兵马两万一千,出山海卫,奔辽东去了。臣失职!臣疏忽!请陛下治臣罪!”
杨博坦荡无私的声音在偏殿回荡着。
坐在一旁的朱翊钧,抬头看了一眼皇爷爷。
他正像一只困兽,在来回地走动着,下一刻,滔天怒火将要焚烧一切。
但朱翊钧心里有数,刚才一番话,杨博撇清了关系,他身后的徐阶撇清了关系,所有的罪过却扣在了蓟辽总督杨选头上。
皇爷爷的滔天怒火中,第一个被烧死的会是这位自作聪明,又或者是稀里糊涂做了背锅侠的蓟辽总督,杨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