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不信,高拱不信,陈以勤、殷士儋不信,自己原本也不信,可现在半信半疑。
从裕王府出来,张居正想了想,转道去到徐府,找自己的恩师徐阶。
徐阶,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是张居正入选翰林院庶吉士的教习,得其悉心教诲。
徐阶听完张居正的转述,以及疑惑。
“老师,学生认为世子特意给我讲述这件事,颇有深意。”
徐阶点点头,“能在皇上身边久待,就是只雀儿,也有三个心眼。世子此举,应该有深意。”
“可是学生百思不得其解,世子到底什么用意?”
徐阶的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座椅的扶手,“宫里的人都说,世子深得皇上真传,说话行事,诡秘难测。
皇上要严阁老票拟,嘉赏胡宗宪,可是我在内阁,没收到这个旨意。”
“会不会直接送到严府去了?”张居正问道。
徐阶摇摇头,“这是内阁票拟,批红后要明发天下的,私送去严府,没必要。”
师生两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徐阶一抬头,眼睛闪着光,“我知道了。”
“老师,你知道什么了?”
徐阶一字一顿地答道:“世子是想告诉我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
张居正一脸诧异,这两者根本不挨着啊,老师,你是怎么把它俩想到一块去的?
徐阶缓缓地说道:“我们要从根上想,从皇上的行事风格上想。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钱,有了钱皇上才好专心修道。
东南倭患,皇上其实并不重视。这次胡宗宪进京述职,得皇上召见,我还有点意外。现在想来,应该是皇上有了倒严之意,所以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听明白了些,但还是没有悟透,静静地继续听老师的讲解。
“严党的根本在于把持了天下税赋,一是两淮,二是东南。所以他们能给皇上敛财,能在东南剿倭。
敛财和剿倭,也是严党现在屹立不倒的根本。皇上有了倒严之心,但倭患还得继续剿,所以亲自召见,安抚胡宗宪。”
张居正彻底听明白了,但是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老师,你说严党依仗之处有两点,一是敛财,二是剿倭。敛财还重于剿倭,老师说皇上有了倒严之心,把剿倭依然托付于胡宗宪,那敛财呢?”
“为师也不甚清楚,静观其变吧,早晚这条大鱼会露出水面的。”
张居正点点头,继续问道:“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
“世子这样传了话,有弹劾胡宗宪的意思在,那我们找几个人,跟在高拱他们后面,弹劾就是。
既然皇上有了这样的心思,再多的弹劾奏章,也奈何不了胡宗宪,我们就当去凑个热闹。”
张居正这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感叹道:“老师,世子才八岁啊,八岁啊!”
徐阶长叹一口气:“是啊,才八岁。皇上十五岁时,跟内阁前首辅杨公(杨廷和)斗得有来有往,最后让杨公黯然致仕。现在世子八岁就崭露头角。
这到底是大明的大幸呢,还是不幸呢?”
张居正也是心中茫然。
胡宗宪静坐在驿馆里,就着烛光看书。
一位杂役轻手轻脚端上一杯热茶,站在旁边,静立不动。
胡宗宪抬起头,双目看着他,透着威势杀气。
“胡部堂不要误会,小的奉命传句话。”
胡宗宪脑子一转,轻声道:“请说。”
“过两天,朝堂有大风大雨,都是对着大人来的。送大人一句话,‘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说完,杂役拱拱手,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胡宗宪。
什么意思啊?
怎么没人给我讲解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