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跑回到院儿门口时,手中的香烟却是一下子掉了,他看见原本正打着麻将的众人竟全都围在了里屋门口,顿时心头一跳。
“叔儿、婶儿……俺回来了,你们让俺一下。”
毫不犹豫地,薛幡走上了前去,朝门口的亲戚们招呼了声,这便钻进了屋儿里。
而当他来到爷爷的床边之时,爷爷那本用来维持着呼吸的氧气管儿竟已被拔出、正握在二叔的手上,他当即便身子一震,仿佛坠入到深渊之中。
“小幡啊,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我们怕你不同意,才让你二叔故意把你给支开的。”紧接着,父亲走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爷爷今早一起来就不停大喘气,眼看是吸不进气儿了,他这些年也一直都瘫痪在床、早没个活着的样儿,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也是为他着想,就让他早些脱离痛苦吧。”
“……”
“就连这么点儿时间都等不了了吗?”
薛幡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放心吧爹,俺明白的。”
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了爷爷的床边、将那双皱纹密布的粗糙手掌轻轻握起,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
“哎哟我的爹诶,你怎么就走了啊!”
二叔跪在了床边,开始哭天喊地,其余人也像是在比赛似的,一个个赶紧跟上。
“爹诶!你慢点儿走啊!你再看我们一眼啊!”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回荡起震耳的哭声,这个将那个盖过去,那个又不甘示弱地加大了音量。
而薛幡呢?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拉着爷爷的手,感受那熟悉的温度渐渐离去,盯着那干瘦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看着这样的爷爷,又听着周围那违心的哭闹,他的心里并没有悲伤、反而是替爷爷高兴,他知道爷爷喜欢这些、也知道爷爷心里并没有什么遗憾……
爷爷走得很安详。
这也就够了。
只是……
“我说幡子啊,你咋就不哭呢?”
当所有人都在跪地哭喊、哭天抢地的时候,唯一静立着的、一脸平静的薛幡就成了个异类,众人也纷纷抬头。
“是啊幡子,平常就你一直在照顾你爷爷,这临到头了怎么连哭都不哭呢?”二叔又带头斥责道。
难道之前的孝顺都是装出来的?
这是众人的心声。
“……”
然而,在众人越发生疑的目光里,薛幡依旧是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爷爷,目送着爷爷走最后一程。
异类嘛,他从来都是,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也不差今天了。
想当初,这些个家伙一个都不管爷爷,那就他来管。
他们要进城、他们要赚钱,那就他留下来。
他们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一眼,而他每天五点就起床煮粥、伺候漱口,时时留心着翻身换垫布、拉屎换尿盆、用热水擦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爷爷病了他们一个都回不来,那他就一个人把爷爷给背到镇里去、看完病再背回来。
而现在……
他们又非要在这儿哭?
他哭不出来。
是啊……
薛幡从来都是个异类,此时也是。
而对于他这个异类,除了他爹以外,所有人的心中都冷哼了一句:
“哼,不孝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