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之前,哪怕宣武帝已经下了狠心,决定废除太子,
但要说心里一点儿不愧疚,那也是不可能的。
夜深人静之时,想起自己给予厚望了这许多年的太子,宣武帝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真是有些过于信重太子了,
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竟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
他曾引以为傲的太子,竟如此目光短浅!
东宫那帮老东西们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教导太子的?
简直可恨!
嘭的一拳锤在桌案上,把毫无防备的云舒吓了一激灵,
余光瞧见跟前那人影似乎震了一下,宣武帝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抬眼接着询问道:
“你刚才说,那唐炳富修筑堤坝的泥土有问题?”
“是。”
便宜父皇明显是动了怒,不想引火烧身的云舒越发老实巴交起来:
“他用熟土修的堤。
父皇您也知道的,儿臣偶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什么的,
您后头赐给儿臣的怡和宫里,已经被儿臣种满了织贝花。
之前儿臣为了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种植那些织贝花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好些关于种花的书,
这才知道原来土壤还分生土和熟土,熟土一般是经过人们耕作种植、施肥过的土壤,它蓬松透气好排水,适合用来耕种。
而生土则是深埋于地下,未经扰动的原始土层,质地纯净结构紧密,
修筑堤坝什么的,就该用生土才行,否则一旦发生水患,那堤坝很容易就会被冲垮!
儿臣当日在堤坝上发现此事,又从谭丰年那边得到确认之后,便让人仔细查了。”
她单手抱住酒坛,有些费劲地从袖袋里摸出一只信封:
“这是附近农户们的证词,因为修堤要从别处运生土过来,不仅费时费力,还要花费不少银子。
这唐炳富为了能多贪墨一些银子到自己手里,直接花少量银钱买了附近好些农户们田地里的熟土来筑堤。
户部拨下去的十二万两银子,至少有八万两都进了唐炳富的口袋。”
“混账东西!”
就在云舒说话地空当儿,宣武帝也快速浏览完了她递上去的那些证词,
一想到自己国库空得他这个当皇帝的每每有什么想法,都还得在朝堂上跟户部那帮老东西讨价还价,
唐炳富这等不起眼的蛀虫却将他咬牙挤出来用在办正事儿上的银两大把大把往自己兜里装,
宣武帝就气得恨不能当场就把唐炳富抓来砍了!
天知道他天盛上下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唐炳富”们!
“来人!”
越想越气的宣武帝直接扬声吩咐道:
“去给朕把太子还有水务司郎中唐炳富带过来!”
太子,带过来。
这词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外头刚刚才因为云楚焕倒过一次大霉的侍卫们神情一凛,分毫不敢耽搁,连忙各自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