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侧目,目光落在一个外皮发黄的竹篮上,王老头急忙解释,“那是大郎留给小辈的书。”
老村长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家田地呢?”
王老头抿嘴不言。
大郎打定主意进京奔前程不回来了,家里的物什分给族里人,田地也不要了,让他分出去替他博个好名声,照理说问题不大,可面前的是赵家人,被他们知道大郎的打算,追去京城怎么办?
他把扇子伸到老友面前,“热不热?”
老村长拢起眉睨他一眼,王老头心虚,讪讪的扯出个笑容来。
老村长冷哼,“三娘,咱们走。”
梨花抱过竹筒,依言掉头,王老头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急什么...”
他看向老村长,“这事到底是大郎做得不对,事已至此,我也不替他说什么了,你看我拿些东西弥补三娘如何?”
大郎留了十来亩田地,大不了匀一两亩给梨花。
哪晓得没等他想好匀哪儿的地,老村长已拽过梨花走了。
王老头回过神,朝院外喊,“赵老弟...”
回答他的是两道急匆匆的背影。
老村长是真急了,恨不得有双翅膀,噗嗤噗嗤飞回去。
读书人把书看得比命还重要,王大郎说扔就扔,必是十分紧急的事,而眼下,除了逃荒,还有什么更紧急的?
他一口气跑了四里路,差点栽到裂缝的庄稼地里,幸好反应快,只摔了一跤,把背篓里的草药撒了出来。
梨花伸手扶他,他摆手,“别管我,赶紧回去让你阿奶收拾行李逃荒去。”
梨花蹲下,捡地上的草药,语气出奇的平静,“往哪儿跑?”
没看王家人往京城去了?老村长说,“京城。”
“村里人都去吗?”
老村长语塞。
全村逃难太惹眼,不小心惹得民心动荡,他们会被当成叛军处置。
要不王家大郎悄无声息的离去?一旦人数众多,别说进京,戎州都不出去。
“老天爷不给活路啊。”老村长捶地,落下泪来。
梨花把草药放回背篓,又去扶他,“四爷爷…”
老村长捂住脸,久久没有作声,梨花看得心里闷闷的,忙去路边摘叶子扇风转移注意,至于老村长,她知道他的选择,并不催他。
果然,一会后,老村长缓缓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幽深又笃定,“对,全村都去。”
族里的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有的刚为人父,有的还不会说话,要他狠下心把他们留在村里,他做不到。
他颤巍巍的起身,说话声音还有些抖,“回家后,让你阿奶收拾些衣服粮食,咱天亮就出发...”
王家大郎走得如此急,不快点,他害怕,他叮嘱梨花,“让你奶只带贵重的物什…”
梨花应下。
蝗灾还没来,村长爷肯定能说服村里人去逃荒,只要赶在岭南那群食人族进戎州前到达益州就安全了。
……
两人回到村里,天上的月亮已经隐去了,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村里闹哄哄的,老村长心头不安,扯着嗓门吼了一嗓子,“出啥事了?”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跑出几个眉眼粗犷的汉子,“四叔,找到水了!”
老村长这会儿疲惫至极,闻言,脸上并无喜色,“快进山把人叫回来。”
都要逃荒去了,山里是否有水并不重要。
“要不要挑些水回来囤着?”
老村长想了下,外头也在闹灾,不多备些水,路上渴死了怎么办?他道,“多带些人,回来后去祠堂,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