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和那些帕尔修斯导弹一样,站立在金色的沙漏中,正慢慢的走向衰老和腐朽。
屏障收缩到了只有半米的范围。
终于,“七罪宗”距离沙克斯魔神的后背也只有咫尺之遥。
站在风暴之眼的沙克斯魔神发出了冗长的叹息,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异常,“杀死了我的载体,你的本体也难逃一死......何必要如此决绝?”
“当然要......”成默抬起了头,盯着沙克斯魔神的背影冷笑道:“我交出了‘瘟疫之主’你就会放过我?”
“没必要对我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来放松的我的警惕。”背对着成默的沙克斯魔神甚至没有回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手中又掌握有本体就能使用的神器,应该很清楚眼下绝不是好个机会,我知道你向来擅长忍辱负重,继续等下去,无论是等待我暴露本体的那一刻,还是等待我风烛残年的生命熄灭,都不失为更加正确的选择,可现在.......你的表现有点让我失望。”
突然的,沙克斯魔神提高了音量,再次大声说道“很失望”。这一声怒喝,让裹着砂石的暴风愈发的猛烈,吹得成默根本无法说话。庞然的压力接踵而至,似乎想要将他压得跪倒在地。他握紧了拳头,绷直了几近废掉的双腿,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腥甜的血立刻就塞满了口腔,不止是嘴里,鼻子、眼睛、耳朵.....全身上下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有鲜红的血在朝外渗。
他已经无比的接近沙克斯魔神。
甚至能在沙克斯魔神半透明的护盾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血色的倒影。
还有一张苍老的面孔。
“七罪宗”闪耀着光华的剑尖离沙克斯魔神的后背只剩下一拳的距离,但他仍然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而成默却在马上成功的须臾,停下了脚步。
这一瞬,他透过自己那满是皱纹的镜像,注视着沙克斯魔神那威严的背影,像是仰视着巍峨的圣山。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像是他在直通天空“巴别塔”上攀登,那漫长的台阶每一步都有圣徒跪拜的痕迹,而在塔尖伫立着造物主的巨像。
那巨像的头顶就是广袤无垠的宇宙,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要屈膝跪拜。
庞然的黑暗感扑面而来,一种空虚、温暖又驳杂的黑暗环绕着他,像是他正坐在一所寂静空旷的电影院,眼前的幕布正快速的播放着一些画面,他看不清那些画面,周围也没有一丝声音。
“我这是在哪里?”
他站了起来举目四顾,远处一片漆黑,荧幕光亮所及之处,全是空着的座椅,没有一个人,只有他。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凝视着那些滚动播放着,只剩下几抹彩色流光的荧幕。
“走马灯?难道我快要死了?”成默蜷缩在椅子里自言自语,“这样也好。”
他忘记了一切,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在黑暗中缥缈的光。
“看上去有些像是极光......”成默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死了,能不能看见爸爸和你......”
他觉得内心变成了巨大的空洞,无力和疲惫在缓慢的浸没他,死亡也变得不那么令人害怕。
“我真的很想你们。”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他第一次失去乌洛波洛斯的夜晚,他从梦魇中醒来,那个女孩就在他的身边。
这让孤独的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安慰。
因此,他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低声说:“我刚才做梦,梦到了银河与深海,我去到了银心,呼啸的电离风形成了流光溢彩的悬臂,它们从黑洞里长出来,变成了漫天的繁星。我被黑洞吸了进去,坠入了深海,银河和宇宙消失了,天空和海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远远的投射下来,我在失重里沉入永恒的黑色海底,极光和你一同站在光的那头.....”
那个女孩微笑着对他说:“不会的。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生命的时间轴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完 美的圆......”
“现在这个圆要重合了吗?”
成默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可又觉得遗憾。
“我一直做的不够好,可我已经尽力了”他想,“尽力的人不应该被责怪。”
他仿佛在那飞驰的画面中,在那虚幻的极光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他想放下手中的“七罪宗”,握住她的手。
他注视着她寂静的脸庞。
“啊,为什么要流泪呢?为什么马上就要见面了你却要流泪呢?谢小进!”
“我不想看见你哭呀,让我为你擦干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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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立德从狙击镜里看着穿着粉色套装的黑美人,在车队中如穿花蝴蝶般潇洒的纵横跳跃,可就算是他的载体具有动态视力,子弹射击的速度依然跟不上黑美人辗转腾挪的速度。
不过片刻,刚刚抢了雇佣兵的装备,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强大车队就被弄的一片狼藉。
眼见黑美人又是凌空一脚踹翻一辆灯塔最先进的AMPV装甲车,紧接着脚上像是装了弹簧,跳到了滚了好几圈的AMPV装甲车边,踢足球般抡起大长腿,飞扬的足尖闪烁起了光芒,如拉开的弓弦,弹在装甲车的侧面。
体态威猛的AMPV装甲车,便像是皮球一样在砂石地上翻滚了起来,如同乐高积木拼装而成的矩形装甲车着实坚固,竟没有散架,只是变成了不规则的菱形,在撞击了好几辆装甲车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钢铁崩裂之声响彻整个戈壁,这鬼神莫测之力让行进中的车队为此停滞了下来,战场是密布着恐惧的阴霾,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焦急的询问和恐惧的汇报反复在对讲机里聒噪。
担任指挥官的斯坦格和塔梅尔大校都已经焦头烂额。可他们根本没有应对天选者的经验,即使武器装备已经相当先进了,仍然还是束手无策。
眼看刚刚才拿到手的战车和坦克被摧毁,英勇的酷儿德年轻人不断的在牺牲,斯坦格心急如焚。
“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斯坦格回头问坐在后座的塔梅尔大校。
脸色灰败眼神黯淡的塔梅尔大校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办法。除非我们也有天选者。”
斯坦格怒声说:“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们酷儿德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了!”
“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塔梅尔大校指向了远处遮天蔽日的金色沙尘暴,“好好看看,那是我们人类可以抵抗的玩意吗?”他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颅,“神也不过如此。”
“你不过是为你的投降找借口!”斯坦格怒斥道。
“你要这样认为,我也不想解释!”塔梅尔大校撇过头不与斯坦格对视。
“不,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得向死去的首领解释,不是我。”斯坦格的愤怒陡然间爆发,“看看可怜的海勒,她就只剩下父亲了,好不容易逃过了病魔,但却被自己人喂食了‘佐拉姆’,任由他死在冰冷的风中。”
斯坦格的指责让塔梅尔大校的身体颤抖,他的表情像是溺水了一样难看,如同濒临崩溃的求救者。片刻之后他缓了过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颤声说道:“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我没有办法看着我们的孩子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去送死!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有错,可我又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又能怎么办?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只能看着孩子们去死,我自己不怕死,可他们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稍微和平一点的时代。他们不该这样死去!我又能怪罪谁呢?怪罪把战争随意就施加给我们的国家?怪罪那些把我们当交易物品的天选者?还是怪罪我们酷儿德人实在是太孱弱????告诉我斯坦格!我还能怎么做?”
斯坦格无言以对,他颓废的缩回了座椅,一时之间车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让我上去试试。”坐在副驾驶的哈立德打断了焦灼不安的气氛,他掀开了上衣,亮出了挂在里面的炸弹,“虽说打不过,但也许能给她造成一点伤害。”
塔梅尔大校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哈立德身上挂着的那些炸弹,冷声说道:“这点炸药,你接近不了她根本不可能给她造成伤害。”
“也许我能行,我的动作比较快。”
塔梅尔大校冷笑道:“快?能比那个黑鬼快?”
“那.....”哈立德无奈的说,“那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如果说有一车的八硝基立方烷呢?”斯坦格大声说,“不只是一车,我们有四车的八硝基立方烷!”
塔梅尔大校隔着后视镜和独眼龙斯坦格对视,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可以试看看......但是开车的人肯定会.......死......”
“我没关系的。”哈立德说,“让我去。”
塔梅尔大校摇了摇头,“一辆车不够,堵不住她的位置。”
“算我一个。”斯坦格咧嘴笑了笑,“想当年不是首领给我做手术,我可不只是丢掉一只眼睛,而是早就死了。”
“那就还差一个人。”塔梅尔大校低声说。
“还有谁?”斯坦格挺直了身子严肃的问。
“我。”塔梅尔大校拿起了放在旁边镶嵌有酷儿德人徽章的迷彩卡车帽,戴在头上,“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民族,我不欠这个民族任何东西,但我欠首领的,是时候让我用死亡来向首领忏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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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希施在心中叹息,“应该结束了,没有人能挣脱天使系最强的3S控制技能——虚空之梦。”
希施挽了一下额头上的发,吐了口浊气,缩回了房车后面。她背靠着房车满腔后悔的自言自语:“我的天啊!我怎么会相信了那小子的鬼话!本体根本就不可能跟载体抗争,对手还是沙克斯魔神这样能藏的混蛋。”
“现在该怎么办?”希施再次探头看了看,在漫天的沙暴中成默身影仍然凝固如雕塑,而在他的头顶,只剩下了两枚帕尔修斯导弹。
时间不多了。
希施又看向了东北方向的战场,黑人莉玛正在对酷儿德军队展开屠戮,万幸酷儿德人不怕死,不是那种一触即溃的军队,不要命似的纠缠着莉玛,要不然那边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她想:“我现在去帮莉玛,还能挽回吗?还是马上返回本体逃走?放成默离开,老东西不可能还会对我有一丝信任,还是逃走稳妥一些......”
“FXXK!”希施转身走回房车的阴影内,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她忍不住踹了房车厚重的防爆轮胎一脚。这一脚没有踢爆厚实的轮胎,却令巨大的车身摇晃了好几下,车顶的天线锅也跟着左右摆动,发出了“哐哐”的声响。
可能是开始的地雷炸飞了房车就让天线锅受到了一定的损坏,此时希施又踢了一脚房车轮胎,天线锅的受损的支架再也承受不住,断裂开来。篮板大小的天线锅砸在车顶,然后滚落到了希施的脚边。
怒气无从发泄的希施低头看了眼倒扣在地面的天线锅,一脚将之踩碎,皲裂的合金片崩的到处都是,她咬牙切齿的说:“忍了这么久,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竟然毁在了......”
“算了,先逃走吧!”希施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准备回归本体。然而这是她二十四个小时内第三次激活,也就意味着她回归本体以后,再也不能激活载体。可为了让本体能从“守护者”里面出来,她只能这样做。
为此她犹豫了一下,就在希施下定决心之际,忽然感觉四周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她抬头就看见一片腾起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戈壁,猛烈的爆炸声从东北方向传了过来,随后夕阳下的天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希施停止了回归本体的动作,她探头朝着东北方向望去,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尽头,高耸如云的硝烟还在继续升腾,穿着迷彩服的酷儿德人爬出了战车和坦克,他们不要命似的在残阳下奔跑,如行军的蚂蚁朝着爆炸中心受了伤的莉玛碾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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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抬手像要拭去谢旻韫脸颊上的泪水,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时,漆黑的电影院亮起了强光,像是到了电影谢幕曲终人散的时刻,恍然间,所有的射灯全部打开。
在恍惚中他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巨响像是十分遥远,又像是近在耳旁。
不知所以的成默很是茫然的睁开眼睛,谢旻韫那张流泪的脸庞在刺眼的光线中变得朦胧极了,像是被虚幻的遥远景物。轰鸣只剩下了空气中难以察觉的波动,那强到刺眼的光也在快速消失,谢旻韫可怜楚楚的面容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如同有风在吹散隔绝在两人之间的浓雾.....
他伸出手,好像真的能抓得到风。
“不!!不!!!不对.......”成默内心隐约发现了异样,他透过那虚幻的面容和水晶般的泪水,看到了背后闪烁的大荧幕,他仿佛在快速闪回的画面中,看到了谢旻韫站在一群叙力亚孩子中间那旷古宁静的微笑。
“这是梦境?又或者说是异次元时空?反正这绝对不是在现实中!”
成默从未曾如此愤怒过,以至于他有些失控,他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冲着那虚空中那张流着眼泪的悲戚面容大喊:“沙克斯魔神?你不该用这样的招数来骗我.....”
谢旻韫的面孔消失了,流光般的屏幕也消失了,成默的眼前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在这黑暗深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你怎么能从‘虚空之梦’中清醒过来?”沙克斯魔神的声音轰隆隆的像是站在云端的雷神,“实在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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