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要完了,新的史书正在记录当中。”周青峰一招手,正厅旁边就有书办站出来,表示刚刚的言谈场景具有起居记录——何年何月何日,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都是被记录下来的。
徐光启顿时骤然惊骇,跟着就是羞愧难堪。
正厅内众人无言,文若兰忽而从外头笑着走进来,说道:“夫君,府外来了个老农。孤身一人从复州而来,一路乘车坐船挺辛苦的。他说想要见你,给你送礼谢恩。”
“复州的老农要给我送礼?”周青峰先是奇怪,接着哈哈大笑,“这么大老远来个人给我送礼,他要送什么?让他上来吧。”
随着亲兵侍卫的指引,带着大包小包的老李头佝偻着身子走进了正厅。看得出他极为小心,刚刚跨过门槛,认出居中站立的周青峰后立刻跪地高呼:“大帅在上,小民给大帅叩首。”
等着邦邦邦三个响头磕完,周青峰就上前要把老李头扶起来,“老人家还请起来说话,我们‘革命军’不兴跪拜。你这样拜我,我可受不起啊。”
只是老李头却不肯起来,拉也拉不动。他还在不停的磕头,一边磕还一边数数。周青峰看对方年纪又大,身材又瘦,都担心自己用力太大把对方骨头折断。于是只能看着对方一个劲的磕。
结果这老李头就这么不停的磕磕磕,整整磕了一百多下方才罢休,磕的头破血流。等到磕完这些响头,这老李头方才微微起身,长笑着说道:“大帅,我把头磕完了。”
周青峰只当这老头有点迂,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老人家,你磕这么多头干什么?”
“大帅,这不是我一个人磕的,我是给这一路上托付的人磕的。连我自己在内,一共一百七十三个人要给您磕响头。”老李头好像完成了一件历史重任,大大的放松下来。
周青峰听着动容,又问道:“哪来的一百七十三人?”
“老汉我今年六十有三了,从辽阳逃难到复州。去年建奴来袭之时,我家中有还未足月的孙儿,有五六岁的外孙,有六七个女眷。这一逃难,我就知道大难临头了。
按往年的事例,逃难的路上衣食无着,前途未卜。都说‘人离乡贱’,谁也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再则逃难路上,人如豺狼,盗匪横行。我等小民便是牛羊。我只当家里那些小的肯定保不住,儿媳孙媳什么的只怕也得没命。就是青壮的几个,也得流离受苦。
可大帅真的救了我全家呀,救了无数如我这般的可怜人。从辽阳向南,一路上都有人照顾。见到‘革命军’的大旗,就知道平安无忧。家里幼儿女眷都有车坐,全都好好的活了下来。老汉我到了复州时就痛哭了一场,那时就给大帅立了长生牌位。
等到了今年,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家里十多口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这都是大帅给的恩德,我全家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老汉我这一路行来,山也过,水也过,所见处处都是大帅改天换地的奇景,人人皆受大帅恩德。
老汉也曾进过学,读过书。可我劳作一生只见过贪官如虎,恶吏如狼。翻遍史书,兴亡皆是百姓受苦。成王败寇之下,都是累累尸骨。天下之大,就没有大帅这般照顾穷苦的人。
大帅造福我等万千百姓,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我今日来,就为向大帅磕个头送个礼,也替沿途托付的百姓磕头送礼。我等百姓之心,犹如赤子。”
周青峰鼻头发酸却又欣喜,他连连笑道:“好好好,你这些响头,我收了,我收了。”
老李头又把自己身边的各个包裹拉过来一一解开。里头都是些玉石药材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在百姓眼里往往就是宝物。他一一历数这些礼物的来历,难为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周青峰随手抓了几件,虽然礼物都极其普通,他却乐得大笑不已。到最后,老李头将自己备下的礼物打开,捧出一个罐子。
“老汉我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玉石珍奇,只有自己今年亲手种的麦子,磨成面粉送给大帅尝一尝鲜。这是小民的一点心意。”说着,他伏身低头,将一罐子面粉高高举起,高声喊道……
“愿大帅千秋之盛,万世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