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你们人多,你们了不起,你们牛逼至极!算你厉害,等我们吃饱了,再睡个觉,马上就走,保证不搞破坏,这下总成了吧?”
林清罕见地认怂。
人马没有回他的话,静谧中又是一阵凉风刮起,人马的身形随风飘散,绒绒点点的绿芒散落回林木之间,那些亮着的瞳光也跟着纷纷熄灭,森林重回安静。
“大哥,那咱往哪里走?”
火光悠悠,飘起小馒头好奇的问话。
“去游个泳吧。”
林清答非所问。
暴雨消停以后,年轻猎人们壮着胆子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当他们重新踏上这片面目全非的故土之时,不少的人难免崩溃,心里头翻滚的巨大悲伤,就像是洪水猛兽,奔踏着前涌,一下踏碎他们那条脆弱的心里防线。
他们颤抖着下跪,他们大声地恸哭,扭扭曲曲的哭声难掩苍白。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地丢掉过去,也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地忘记一切,人是有感情生物,所以人才得以为人。
若是真能没有感情,或许也挺好的。
及至半夜,许雄才缓缓地醒来,他在沉默地起身,踉踉跄跄地挪向那群死气沉沉的年轻人身前,扬手就是一记记无力的巴掌。
“就你们这丧气样,还算得上是男人么?”
许雄沙哑地怒喝,他身子本就虚弱,眼下每一次发声似乎都调尽了所有的力气。
“男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他顿了顿,缓和了一下气息,然后猛地绷紧食指,直直地指向地面,“还为了他们!”
“就算他们都走了,那就代表着你们可以一直地消沉下去了么?”
“可他们都还没有死透呐,他们还留着很多很多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呢,他们还活在我们的心里。”
“有些东西,它是死不了的,譬如先人的意志,譬如长辈的教诲,再譬如父母的期盼,还有的,就是,我和各位之间真真切切的情与义!”
“所以,答应我,都给我好好活着。”
“可以吗?”
许雄的声音渐渐嘶哑,抬得高高的头颅缓缓低垂,到最后沙哑的声线彻底殆尽之后,这个魁梧的男人直直地跪在年轻猎人们面前,重重磕下他的头颅。
冗长的夜,再无人声。
一双双瞪得大大的眼眸泛起阵阵清色的涟漪,红着眼的年轻人们头顶漫天星光,无声地下跪,实实地陷在泥地里的脑袋拥簇在一齐,纷纷指向那个魁梧的男人。
他们面朝大地,背对星辰,许下男人之间,铁一样的诺言。
“喂,呆子,为什么要救我?”
远处土坡上,扇子轻声说。
“因为咱可是一伙的啦!”
李二枕着双手,惬意地躺在一张草席上,微笑地眺望漫天星辰。
“谢谢你,呆子。”
书生悠悠地走了,轻飘飘的话,荡在风中,吹向银河星宇。
“客气。”
李二乐呵呵地说。
呆子,你知道么,你不要命的样子,真的挺拉风,挺有型的,还有你烂笑的样子,真的很阳光很灿烂的,呆子你真的让人很无话可说,不过,能遇上你,真好。
年轻的读书人站在山坡上,迎着扑面的凉风,举目眺望连绵的群山,若有所思。
山坡上孤零零地耸立一颗老树,这颗老树虽说运气毕竟好,没被那场暴风雨连根拔起,但也被吹得歪歪斜斜地扎在山坡上,像是一把折断的铁戟似的。
歪斜的老树上趴着一只土黄土黄的龙,土龙上又趴着一个睡成死猪似的少女,轻轻地打着鼾。
恍若所有人都不折腾了。
夜深,所以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