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用尽一身力气去抱住她的马仔,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摇摇欲坠的河水。
扇子没有表现得如兰朵那样激动,当那对男女出现在海面上时,他就一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他们,脸部上的表情一时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时又像是单纯的发呆,恍惚得就连手里拿着那片掰得向四面张开的橘子皮掉落到石缝里,也浑然不知。
老头温和的手忽然搭在扇子的肩上,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的身躯猛地一震,才顺势地勉强回过神来,他略显尴尬地朝老头笑笑。
“年轻人啊,就不要老想着背命运这么大的词儿。你们是最不该信命的人,你们的路还很长,在这条路上,你们会越走越远,碰上很多色彩,填满人生里很多的空白呢。”
“况且,年轻人的肩旁那么单薄,怎么背得起那么大的恨呐。”
老头眯着眼感慨,他的音调不高,如同残阳里的微风那样,洒满了太阳的温度。
“可人总是走得越远越孤独,伴随着孤独和寒冷,到头来,不也还是孤身一人么?”
扇子目露迷茫。
“那就试着去和解吧,和那些突然远去的朋友们和解,和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好的世界和解。”
老人说。
“很多人说,强颜欢笑其实不过为了抵御内心止不住的悲伤,在他们眼里,悲伤就像洪流,随时会把他们吞没”
老人的语气悠悠。
“可我觉得其实不是这样,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就意味着要跟这个世界和解,虽然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并不能如愿,虽然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总是充满着丑恶。”
老人的声音沧桑,语气里似有某种躁动的情绪按捺不放。
“但那又怎么样?”
他低声说。
“如果谁都出身好的话,哪里来那么多失意人?”
老人发问。
“如果注定得死,那又为什么要活?”
老人眼神缥缈,仰望天空。
“因为有追求啊,我们顶着磨难一路前行,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岁月沧桑,但我们仍感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静静地淌着几缕光明在等待着我们前去。”
老人轻声说。
“只要握住那缕光明,大概就算是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老人语气里混杂着迷茫,给人讲道理的人,讲着讲着却发现不知所讲的道理是对还是错,他一路走了那么多年,其实也没能活得个明白。
石崖上的儒雅少年低着头,若有所思。
“不会的。”
扇子又想起了战死在城墙下的那个男人,他到死都在微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读不懂那个微笑,误以为那是对年小的他的一种无力的安抚而已。
其实他错了,一错就错了很多年。
想来那个男人在死之前也算是握住那缕光吧,起码他守住了自己的道,他死而无憾。
海风轻吹,像是吹来了大海那边的长情。
石崖上,一老一小静静地立着,海面上,两个女孩无声地拥抱,只剩一个傻子站在边上,乐呵呵地挠头傻笑。
“老前辈,你说怎样去和这个世界和解好?”
“笑就好了,笑容里会有五光十色,笑容里会有草长莺飞,笑容里会有我们缺乏的勇敢。”
夕阳西下,老人咧开嘴笑,他右手在下巴底下比出一个勾状的手势,乐呵着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完全不符合他一身白袍,白胡子白头发的神仙装扮。
暖黄色的阳光静静地渲满了他嘴的两排白牙,老不正经的老头儿笑起来像是一锅在秋日里煮沸了,滚滚冒泡的浓汤。
残阳褪尽,圆月除上,今夜的月色正好。
夜里,混沌摊的生意格外的好,街边支架起来的木桌,三三两两地坐满了小镇居民,匆匆赶来后,却发现找不着老神仙的他们,同时又发现手里的瓜子都所剩无多了,索性就组队坐在了馄饨摊上的木桌边,跟老板要上几碗小小的馄饨后,那几位出过省城的大尾巴狼们,就着清亮的夜色,继续他们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