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疯子般吟颂,目光隔开万重水幕,直抵远方。
远处树梢上,三个看戏的群众在窃窃私语。
“大姐头,那人是有病么?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马仔给殷勤地给兰朵打伞,伞面很小,只够遮住一个人,所以他站在伞面外,仍由瓢泼的大雨顺着叶片打落在身上,瞬间就被淋成了一条落水狗。
“兰朵姐,不知为啥,我总感觉那人好怪,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样。”
落水狗二号跟着说。
“都给我闭嘴,看戏就好好看!”
兰朵不耐烦地嘟哝。
两个马仔吓得连忙缩了缩脑袋。
尽管兰朵嘴上说着看戏,但她的脸上却看不见半分松懈,那双亮丽的眸子里写满了凝重,素手紧紧地压住膝盖上的星盘,星盘在不要命地颤抖,像是在畏惧什么。
“嗔,你还是没睡醒么?你的怒火呢?为什么我完全感受不到那股炽烈,那股直欲冲天的炽烈怒意!”
陈耀明大笑着起舞,跳起了风卷残云般的舞步,纵情地拥抱这场仿佛永不停下的雨。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回应他的,只有暴雨砸落的声音以及,夹杂在磅礴雨声中的、轻微的土层裂开的声音。
幽火,无尽的幽火破土而出,自远方席卷而来。
它们婀娜地摇曳,诡异如同妖冶的血色红花,虚幻绯红的火光在布满涟漪的积水面上展开,黑烟像是遇到了天敌,蓦然被幽冷的火光驱散。
片刻之间,一片恍如来自地狱里的花洋在残破废墟上悄然盛放。
实质的雨水无法扑灭虚幻的火海,它们就像是存在于两个维度空间的事物,在某种巧合下,这片天地里头邂逅一场。
人间不曾存在如此幽冷的火,它冷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极深处,在无尽的怨念中催生、燃起,喷吐冰冷的烈焰,有着欲要焚毁世界的架势。
冷火铺设的海洋上,魁梧的男人踏步而行,他每迈出一步,诡异的花火就会沿着他的腿部直往身上蔓延,如灵蛇般勾勒出铁甲般的坚硬纹路。
此时此刻,他同样也如同一位将军,无尽的幽火是他的千军万马。
神与鬼之间的战斗,现在才算真真正正地打响。
火之将领直面雾之元帅。
这是一场神与神之间的对峙,鬼与鬼之间的搏杀。
“开始了!开始了!”
少女忽然兴奋地叫嚣,虽然声音放得很低,但还是带着一副不怕事大的调调。
“兰朵姐,咱们这样偷看别人打架真的好么?”
落水狗二号有点心虚地说。
“呆子,这俩人还能算是人么?咱们这可是为了人类的历史记录题材,懂了吗?”
兰朵理所当然地瞎哔哔。
“大姐头,他们这架势打下去,波及了花花草草可不好,要不咱们先撤吧?”
落水狗一号难得有点儿颤颤巍巍地说。
龙兴镇的那一场雨夜留给他的惊悸与不安的经历,清晰明确地告诉他,那俩人身上散发的绝不是人间的气息,那两股气息那么地幽深,那么地怨恨,就像来自地狱黄泉一样。
他不是怕那两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邪门家伙,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死在这里,他还有点儿事没做,还有点儿路没走,他可不能轻易地、白白地挂掉。
要是无牵无挂,大概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吧?
“都给我闭嘴,看好了就是,本姑娘心中自有妙计!”
兰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兰朵姐,妙计是啥?”
李二多嘴地问一句。
“看见情况不妙就跑啊,呆子!”
兰朵恨铁不成钢地说。
巨大的撞击声突兀地传来,猛地打断了三位观众的对话。
狂风暴雨里,俩位拥有天神般威严,恶鬼般极恶的男人,不停地在天上剧烈地激撞,两股恐怖如斯的伟力在高空中对碰,,生生地在密集如布的雨幕里头,轰开了一方广阔的真空地带。
男人暴烈的余威随着绕行的大雨坠落,狂暴的威能依附在豆大的水滴里砸落大地,虚无的空气劲道连连炸开,在地面上爆裂出无数的深坑。
烈火与黑夜,暴雨与碎石吃力地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天地看起来就像是个形销骨立的巨人。
风雨如晦中只有一个主题。
那就是,毁灭。